當清晨的第一縷光輝順著比爾特沃夫之下的山崖間的巨大空隙,投射進那一片灰蒙蒙的霧氣當中的時候。
比港勤勞的居民們,就會迎著晨霧,從海邊的某個臨時搭建的小棚窩裡或者某條臨時停靠在港邊的小帆船上出發,或是前往港口,或是前往屠宰碼頭,尋覓一天的生計。
赤腳踩在敦實的,?連接著高地起伏不同的建築物棧道上,身邊隨處可聞的是海洋與魚獲的那股腥臭氣。
好在比港的居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味道,迎著綿密懸掛在各式各樣建築外牆上的燈火,仰頭便能窺見那在一座座懸崖邊上的,借助於原本廢棄神廟為基底,利用木條填充建造起來的各大定居點。
在一聲古怪的號角聲中,?經驗豐富的比港人們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臉上帶著不住的喜色。
剛剛的號角聲是一個個佇立在海灘邊上的巨大號角上響起來的,它們依托於在海麵上聳立起來的石碓而建造,?號角的底部是一個張著大嘴的古怪魚頭,隨後蜿蜒向上如蛇一般的長尾構成了號角的管部。
號角名叫喚蛇者,在整個藍焰群島有著相當古老的曆史。
傳說中,隻要將它吹向,海浪的方向就會受到乾擾,那些遠道而來的海怪們就無法發現比港的蹤跡。
而對於如今的比港來說,喚蛇者的響起,則意味著船隻的駛入。
手握武器,早已等待在這裡的比港居民們相視一笑,臉上流露著貪婪的目光。
他們此刻雖然是正經的比港居民,可當他們駕駛著船隻駛離港口,在海上興風作浪的時候,他們就會變成一個個海盜。
這就是比港的生存法則。
此刻,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著昨天那些一齊開動出港,?捉拿傑克船長的船隊們的歸來。
不論是誰獲得了最後的勝利,?最後肯定是死傷慘重的。
他們是最後的黃雀。
“等等……那是黑珍珠號吧?”
僅僅隻是尖端剛剛突破晨霧,?就有眼見的比港人看清楚了來船的身份,隨後便是引起一片嘩然。
對傑克與黑珍珠號的懸賞在整個比港貼的到處都是,而作為俄洛伊的老情人,那位比港當之無愧的海盜之王“普朗克”更是放出豪言,如果能夠將傑克綁來,重重有賞。
昨日,隨著黑珍珠號行蹤的暴露,比港更是先後開出了十幾條按捺不住的船隻,想要去分一杯羹。
如果他們成功了,怎麼也輪不到黑珍珠號率先進港。
所以……傑克跑掉了?
“怎麼可能,這麼多條船堵他一個,都能被他跑掉?那幫家夥也太廢物了吧!”
“也沒有,你們看到了嗎?黑珍珠號的風帆都破了,全船上下更是沒有一塊是好的,看來傑克逃出包圍圈,也廢了很大的勁。”
“傑克他是瘋子嗎?還敢進我們的大本營?我看他是活膩了。”…
“管他活不活膩了,他可是值好大一筆錢呢!”
港口眾人摩拳擦掌,一個個貪婪的盯著這艘獨屬於傑克船長的優秀大船,一個個爭先恐後,?甚至幫黑珍珠號的入港,?掃平了不少障礙。
而隨著跳板搭在碼頭的平台上顫動了兩下,?便有按捺不住的比港海盜們打算跳上去,拔得頭籌之際,一個熟悉的龐大身影,卻顯露了身形。
那原本跳上跳板,手握利刃一臉瘋狂的海盜,此刻卻嚇得亡魂皆冒,手中的刀刃不自覺的落入身下的大海裡,他來不及多想,也一猛子紮了進去。
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正是如今蛇母教派的大祭司,俄洛伊。
她那兩米多接近三米的身高,在此刻的碼頭上鶴立雞群,像是個小巨人。
手中金色的巨大神像閃爍著碧綠的神光,當來到藍焰群島這片熟悉的地域之時,神悉更是興奮的深處了幾條綠色的觸手。
“俄洛伊!”
“她為什麼會在黑珍珠號上?傑克已經被她俘獲了?”
懸賞令的正主都出現在了這裡,不論如何,這些比港海盜們原本暢想的美麗回報,顯然是化作了泡影。
眾人紛紛散去,雖然有不甘心,卻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那可是俄洛伊?整個藍焰群島,誰敢跟她扳扳手腕?
“看來比港對外來者,也不是很友好嘛。”範德爾無奈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比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跟祖安有很大的相似之處。
雙方都擁有一個繁盛的幫派社會,那些人的氣質,範德爾一眼就能夠分辨的出來。
不過,他們好像比祖安的人更加的肆無忌憚一點,黑巷秩序到底還是秩序,這裡,便是徹底的混亂了。
拳頭大,才是一切的硬道理。
“憑你們的實力,在整個比港橫著走都可以了。”
傑克適時插話道,隻是他現在說話有氣無力,顯得了無生趣。
因為他的偷盜行為鬨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俄洛伊雖然赦免了他的死罪,但也抽出了他的靈魂,種下了獨屬於蛇母教派的烙印。
有了這個烙印,無論傑克逃到天涯海角,俄洛伊都能利用神悉鎖定他的夢境。
對於向往自由,熱愛海盜這種無拘無束職業的傑克來說,烙印便如同枷鎖,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範德爾對於傑克的回應不置可否。
他在出行祖安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可當他見識到了蛇母與風之精靈的戰鬥之後,原本的那點膨脹早就被他丟的一乾二淨。
彆逗了好嘛,在那樣的戰鬥之下,所謂的巨人藥劑,所謂的皮城,簡直就是個笑話。
整個符文之地如此廣袤,誰知道那個偏僻角落就會突然蹦出什麼難以對付的對手。
範德爾是徹底的從心了,他覺得自己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俄洛伊女士,黑珍珠號的修繕,還有船隻的補給問題,可能需要您幫忙了。”…
範德爾禮貌的跟俄洛伊搭著話。
“我不懂這些東西,傑克應該懂,他在比港混了很多年了,這些瑣事你可以全權托付給他。”俄洛伊微微點頭,“如果遇上什麼麻煩,可以來神殿找我。”
“那就謝謝您了。”
範德爾當然知道找傑克才是最佳的選擇,不過現在傑克都簽了賣身契了,有什麼事情還是先跟人家的“主人”說一句為好。
傑克咬著牙,當然也明白範德爾的意思,心裡有些不爽。
“不用客氣。”俄洛伊說罷,轉頭望向傑克,伸出龐大的右掌籠罩在傑克的頭頂,眉頭微微皺起,
“希望你早日歸來,完成試練,不然縱使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找回來。”
“一定,一定。”
傑克都快笑成一朵菊花了,要多謙卑有多謙卑。
範德爾在心裡打包票,這家夥十有八九要逃,心裡已經在盤算著怎麼第二次把這家夥抓回比港了。
“那我就先走了,從祖安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歡迎你們來到比港。”
俄洛伊懷抱著手中的神悉,神情嚴肅的轉身離去。
彆的都挺好的,就是神像的後腦勺凹陷進去了一大塊,顯得很不美觀。
……
“傑克到崗了。”
手下的彙報讓口中正叼著雪茄煙,將自己的頭不斷的湊近火堆點著的普朗克內心毫無波動。
他微微的唑著,看著火星子不斷在茄葉上燃起。
那幫廢物當然奈何不了傑克,普朗克心知肚明。
“俄洛伊也跟著從黑珍珠號,走了下來。”
心中的驚訝讓普朗克口中的雪茄沒有叼穩,擦著他的嘴邊落在了地板上。
“狗屁……”
普朗克從座椅上站起,伸出腳用力的在雪茄上攆了幾道。
他抬起有些驚異的眼神,歎了口氣:
“俄洛伊也去了?那說明傑克應該是落在她手裡了,大海上又少了個對手,寂寞啊,嗬嗬。”
“但手下有人來報告說,傑克正在積極的叫人幫忙維修自己的黑珍珠號,還正在大肆的采購物資,看來在短時間之內,還有出海的打算。”
“出海?他出什麼海?他接下來該接受戒律了!”
普朗克猛地的轉過身來,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
他也想成為一名真者!可為什麼,俄洛伊小姐居然說他,是沒有潛能的人。
該死的!他普朗克,堂堂縱橫大海的海盜之王,在比港提起名字就能止小孩夜啼的存在,也能被稱作沒有潛能的人?
那誰還配被稱作有潛能的人?傑克那個廢物嗎?
“這個不得而知,不過,我們的人探查了傑克的情況,發現他這些年來,是逃亡了祖安。
這次之所以出來,也是受雇與祖安的某個家夥,想要去一趟艾歐尼亞。”
“砰!”
鉛彈擦著下屬的頭皮在牆壁上開了個大洞,一縷陽光順著下屬帽子上的洞口,射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圓形的光斑。…
“如果你還這樣,一點一點擠牙膏一樣的說話,老子就崩了你!”
“砰!砰!砰!”
像是為了驗證自己話語的真實性一樣,普朗克又朝著頭頂的天花板連開極強,臉上滿是煩躁。
下屬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
“沒有了,沒有了。”
“嗎的……”
普朗克吐了口唾沫,
“祖安的人?現在艾歐尼亞正在跟諾克薩斯打仗,他們過去乾嘛?嗎的,讓我們的人把傑克還有那什麼祖安的人,都請過來。
老子今天晚上請他們吃個晚宴,就在咱們鐵鉤幫的駐地!”
轉頭看著小弟沒有動作,普朗克眼睛也不眨的又是一槍,削掉了手下的半隻耳朵。
“還不快去!”
手下即便忍受著痛苦,也一聲不吭的用手捂住,轉頭離去。
……
黑珍珠號千瘡百孔,他手頭有不少船員受傷不輕需要靜養,沒受傷的需要去賭一賭飄一飄來消化這一路上遭遇的龐大壓力,還有采購物資……
傑克最近忙的那叫一個焦頭爛額,但他又不能撂挑子不乾了。
很煩!
而隨著傑克在比港行動的不斷增多,與他有關的消息,也在整個比爾吉沃特傳的到處都是。
大多都是從傑克的那些船員們,在賭場跟風月場所流傳出來的。
類似於什麼,黑珍珠號現在有大量的、珍貴的來自祖安的寶物啊。
類似於祖安的那些人,都是能夠一個打一百個的猛男啊。
類似於這一行遇到了什麼巨大的海怪,差點沒死在那裡啊。
各種各樣的傳言漫天的飛舞。
關於最後兩條,大家嗤之以鼻,但對於第一條,比港的不少人都起了小心思。
應該是有著不少好東西的,不然祖安的這幫家夥,閒著沒事乾要去艾歐尼亞乾嘛?就是發點戰爭財啊。
而服裝迥異於比港的範德爾以及護衛隊等人,很快就被大家篩選了出來。
最近兩天,護衛隊成員都向範德爾報告道,有不少本地人在跟蹤他們。
對此,範德爾給出的回應是,如果遇上那種不開眼的家夥,雷霆手段!
在幫派勢力盛行的地方,隻有拳頭,才能換來尊重。
隻是,在護衛隊等人果斷的懲戒了一幫蹬鼻子上臉的家夥之後,換來的沒有敬畏,反倒是如海水一般延綿不絕的挑釁。
“今天晚上,找個跳的最狠的幫派,上上下下的清洗一遍,誅首惡跟極端份子,投降的放一條生路。”
就在範德爾打算徹底的在比港放個炮仗,讓一幫沒看眼的小混混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的時候,來自於“海盜之王”的一份邀請,卻讓所有原本挑釁他們的混混們,紛紛消停了下來。
各種的邏輯範德爾自然不難理解,因為他曾經也有過類似的情況,在過去的祖安,彆說是他的邀請了,就算是本索的邀請,也能讓某個人身上的麻煩少上一大截。…
“隻是……這個叫普朗克的家夥,怕是來者不善。”
稍加思索之下,範德爾還是同意了這位海盜之王的邀請,相約在今天晚上,前去一會。
逃避沒有任何的意義,倒不如主動出擊。
隻是,剛剛打發走了鐵鉤幫的使者,就看到傑克累的像是一條死狗一樣的找上門來,見麵的第一眼就問道:
“範德爾先生,普朗克邀請你們了嗎?”
“他也邀請你了?”
傑克並沒有回答範德爾的問題,隻是雙眼放光的看著他:“那你去不去?”
“去。”
隻是愣了一下,範德爾就點了點頭。
“呼……”傑克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一抹微笑,“你們去就行了,沒事了,沒事了。”
看著傑克船長這幅模樣,範德爾沉思了一會,還是想明白了傑克的意思。
這家夥……原來是想尋求庇護啊。
他神色一凝:“雖然我們任然需要你幫我們去往艾歐尼亞,但傑克船長,我希望你還是能夠安分一點。
我們雖然會給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庇護,但絕非你用來到處惹事的保護傘。”
“行行行!我傑克就不是那樣的人。”
傑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轉眼就消失在了範德爾的視線當中。
“這家夥……”範德爾有些無言,轉頭看了一眼早已等候多時的菲力,歎了口氣,
“菲力,你在賭場打聽消息打聽的怎麼樣了。”
在比港的修整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為了減少波折,探聽當地的消息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海盜之王普朗克最近好像跟比港的其他幾個幫派的船長鬨得很不愉快……最近比港的賭場來了一個手氣無敵的怪人……蕩副開膛手的老巢居然是一個巨大海怪的肚子,不過他在最近被擊中後背身亡……”
菲力將花錢得到的消息,一一上報。
……
“哈哈哈!想必這就是範德爾了吧!”
普朗克算是給足了麵子,居然親自在門口迎接範德爾以及跟在他身後的菲力還有傑克。
而範德爾,今天也終於見到了,這個在比港威名赫赫,傳說中無一敗績的海盜之王的真容。
普朗克的身材並不高大,甚至可以說有點矮小,滿臉的絡腮胡生的錯落有致,在燈光下閃爍著魚鱗一般的光澤,看來平時沒少打理。
船長帽總是隨身攜帶,他似乎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讓大家都記住他海盜之王的勸慰。
遮蔽在帽簷之下的細小眼睛,凸顯出一股隱蔽的危險。
他大包大攬,凸顯出了一種主人翁的意識,邁步就走,強迫後麵的跟牢牢的跟隨在自己的身後。
可普朗克走了幾步,卻沒有等身後的腳步,反而聽到了身後那人的自我介紹。
範德爾微微一笑:“多謝您的歡迎,普朗克閣下,我是範德爾,來自祖安。”…
普朗克轉過身子,凝望著眼前的範德爾,一股威勢不斷的從他身上升騰而起。
不卑不亢,範德爾平靜著雙眸,平視著眼前的這位海盜之王,對他身上無時無刻不再散發出來的那種威勢視而不見。
怎麼說來著。
範德爾記得林恩曾經給自己分析過,威勢這種東西產生的原因。
一者,它源於比你強大的對象擺出的姿態,包括神態、動作,你能夠從他身上分析出一種攻擊性,你害怕他攻擊你,所以你感到畏懼。
這種攻擊不一定是要從武力方麵,如果他的職位比你高,或者他比你有錢。
能夠達到一樣的效果。
另一方麵,威勢來源於你本身的臆想。
特彆是那種一半了解的時候,就越是感到恐懼。
為了驗證這個例子,林恩曾獨自一人行走在祖安最繁華的街麵上,在沒有被人認出的前提之下,他哪怕時時刻刻板著一張臉,也沒有任何人感到不適,好像他就是一個最最普通的祖安民眾。
可行走在政府部門當中,哪怕林恩臉上帶著笑意,異常和藹,路過的人也會情不自禁的顫抖,低下自己的頭,連他的臉都不敢多看。
好像他身上有什麼神秘的氣場一般。
可範德爾等人,卻感受不到多少林恩的威勢,他們都知道,林恩是個公私分明的家夥。
而相較於林恩來說,眼前的普朗克實在不算什麼,想要用恐嚇的辦法來對付自己,範德爾覺得,普朗克還是洗洗睡得了。
“你,很好。”普朗克臉上一抽,已然有些不悅了,“不知道範德爾你現在在祖安,是乾什麼的?”
“沒乾什麼,就是教彆人打架。”範德爾斟酌了一下,算是撿了點能說。
“教彆人打架?打架還需要彆人教嗎?”
普朗克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