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鹿書店離開後,宋應閣怕黃越那邊出現變故,便連夜趕到了碼頭。
“咚咚”,倉庫大門緊閉,宋應閣輕輕敲了一下門。
過了片刻,有人走到大門外,輕聲道:“誰?”
“是我。”
劉傳書打開門,看到宋應閣後,驚喜道:“老大,你沒事了?”
宋應閣走進倉庫,關上門後,直勾勾地盯著劉傳書。
“老大,怎麼了?”劉傳書心裡發毛。
“你小子槍法不錯啊,差點送我歸西。”宋應閣調侃道。
劉傳書看宋應閣沒生氣,心裡鬆了一口氣。
這幾日,他總是提心吊膽的,又不敢主動去打聽宋應閣的消息,生怕那一槍把宋應閣打出什麼好歹。
“我本來瞄準的是你頭頂上空……”劉傳書小聲解釋了一句。
“詐和也是和啊。”宋應閣哀歎。
掛比在歐皇麵前,一文不值。
“九指呢?”
“在地下室盯著黃越呢,我帶您去。”
兩人走到地下室入口處,劉傳書推開箱子,“九指,把黃越帶上來,老大來了。”
片刻後,九指拖著黃越,爬出了地下室。
“老大,身體怎麼樣?”九指走上前,在宋應閣身上摸來摸去。
“沒大礙了,這幾日辛苦你和傳書了。”宋應閣拍掉了九指的手,扭頭看向了黃越。
幾日下來,黃越明顯瘦了幾圈,臉色蒼白,眼窩深陷。
“你倆虐待他了?”宋應閣問。
“怕他動歪心思,就沒怎麼給他吃。”九指撓了撓頭。
宋應閣給九指比了個大拇指,隨即對著黃越問道:“餓嗎?”
黃越連站起身子都費勁,靠著牆角,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沙啞,言簡意賅,“餓。”
他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宋應閣給劉傳書,使了個眼色,後者很快端了一碗涼粥出來。
黃越一口氣喝完粥,“組長,我還能活嗎?”
“不能。”
宋應閣沒有戲耍他。
畢竟,他也曾為抓捕日諜出過力。
黃越癱坐在牆邊,沒了精氣神,“你真是紅黨?”
“是。”宋應閣說完,看了九指、劉傳書一眼,見兩人臉上並異色,問道:“你倆猜到了?”
九指擺了擺手,“是傳書猜到的。”
“有什麼感想?”宋應閣問。
“我們不知道什麼黨派,隻知道您是我們老大。”劉傳書走到宋應閣身前跪下,“我不懂國家大義,也不懂什麼救國救民。我隻知道您是我老大,你指哪兒,我打就哪兒!”
九指走到劉傳書身邊,一起跪下,“俺也一樣!”
見兩人如此,宋應閣內心感動之餘,也冒出一個想法。
快速思索一番後,覺得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於是宋應閣走到二人身側,一同跪下,豪氣道:
“人生得一知己,便死而無憾。
上蒼何幸於我,竟讓我得兩位知己。
我有個提議,我們三人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聽聞此言,九指、劉傳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喜,“若老大不棄,我二人求之不得。”
“好!”
三人跪在倉庫中,一同說了誓詞,又跪拜了蒼天,這禮便算是成了。
宋應閣是大哥、九指排行老二、劉傳書最小。
“今日略顯倉促,來日我們兄弟三人尋個酒樓,好好醉上一頓。”宋應閣道。
“都聽大哥的。”
九指、劉傳書是幫派中人,平生最講義氣。
宋應閣亦是講義氣之人。
索性三人結拜,以義氣為紐帶,實現陣線統一。
不過隻是如此,還不夠。
宋應閣將目光轉向黃越,“還有什麼遺言?”
黃越知道今日難逃一死,也多了幾分硬氣,“紅黨死路一條,我去下麵等著你。”
宋應閣點了點頭,懶得多費口舌,撿來一根木棍,扔給九指,“一人一棍,注意彆見血,不然等會處理起來麻煩。”
九指接過木棍,沒有猶豫,走到黃越身邊,朝著其腦袋抽了一棍。
黃越痛呼一聲,隨即開始破口大罵。
“傳書,你來。”宋應閣道。
劉傳書接過木棍,走到黃越麵前,深呼了一口氣,雙手將木棍高高舉起,然後朝著其後袋砸了下去。
這一棍,又快又狠。
黃越短促地哼了一聲,整個人便癱軟了下去。
“死、死了?”劉傳書結結巴巴的問。
宋應閣蹲下身子,用手試了試黃越的脈搏,“死了,心跳沒了。”隨後站起身子,拍了拍劉傳書的肩膀,“彆怕,誰都有第一次,算不得什麼大事。”
劉傳書聽到宋應閣的安慰後,心裡好受了一些,雙手抖的沒那麼厲害了。
“行了,彆愣著了,趁著夜色趕緊把人扔進江裡。”
隨後,三人將黃越拖到江邊,綁上大石頭,投進了河裡。
為了以防萬一,宋應閣還特意毀了黃越的容貌,剜去其胎記。
這樣即便出現意外,其屍體被衝到岸邊,亦無法斷定黃越的身份。
至於黃越的配槍,宋應閣並未將其扔掉,或許某日,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三人重新回到倉庫後,已有些許乏累。
劉傳書麵色煞白,顯然今夜之事對他衝擊很大。
“大哥,你說特務處都有哪些酷刑。”劉傳書麵色凝重。
“太多了,說上三天三夜也講不完。你隻需要知道,進了審訊室,死亡也會成為一件難以奢望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我被特務處逮捕了,他們會拿我母親來威脅我嗎?”
當得知宋應閣是紅黨以後,劉傳書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宋應閣沉默片刻,開口道:“隻要能拿到口供,他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如果真是這樣,我可能會招供。”劉傳書沒說一些假大空的話,反而平靜地道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會怪你。”宋應閣拍了拍劉傳書的肩膀。
忠孝難兩全。
他無法去指責至孝之人。
“可以讓我母親去西北生活嗎?隻要我母親安全,我就不懼任何酷刑。”
這個想法並不是剛出現劉傳書腦子裡的,在他猜出宋應閣身份後,便產生了。
宋應閣對他有恩。
今日倆人又結了義。
若劉傳書背恩棄義,就此離去,即便是他的母親,亦不會同意。
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將母親送去西北。
這樣才能忠孝兩全。
宋應閣點上一根煙,深吸了一口。
劉傳書的選擇,讓宋應閣感慨頗多。
雖然劉傳書沒有明說,但宋應閣知曉其還有一層殘酷的含義。
其母親去了西北,就是人質。
母親是劉傳書唯一的軟肋,也是他為自己戴上的緊箍咒。
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讓宋應閣有些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