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寺。
高柔右手持著卷宗,左手指尖無規律地敲打著案台。
連日陰雨,大白天的官署裡光線尤為昏暗。
不過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卷宗上,如果仔細去瞧就會發現,此時的高柔正眼簾垂下,閉目養神。
不多時,他睜開眼瞄了一眼快要燃儘的燭燈,約摸著到了用暮食的時間。
呼出一口濁氣。
“不想了,先吃飯!”
高柔嘀咕一句,剛想叫人去準備,就在這時堂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高公,不好了!”一署吏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
“什麼事?”高柔語氣不悅。
他上了年紀,又是剛剛從小憩中緩過神來,最討厭有人一驚一乍的。
署吏愣住,感受到了對方語氣的不滿,一時間支吾不敢言。
“說吧,何事。”高柔捏了捏鼻梁,語氣緩和了一些。
署吏吞了吞喉嚨,這才敢說話:“那群太學學子親族們組團跑來廷尉門口鬨事!”
“甚至還有的大老遠從冀州、並州跑來的,大言不慚的說要讓廷尉給他們個說法。”
署吏頓了頓,稍微壓低了聲音,詢問道:“高公,要不要都抓起來?”
我抓你@*#%!!
高柔差點爆粗口。
那些學子都抓了七八天了,愣是沒人給自己個“指導意見”。
那些人本就是大魏士族的子弟,各個都是有門有戶的。
本來都不知該怎麼辦了,再把人家親族都抓了?
還嫌不夠亂嗎。
高柔迅速起身,動作很是麻利,完全不像是快七十歲的年紀。
“你去備車在府外等候。”
高柔說完,大步向堂外走去,那些人一直圍著廷尉也不是個事,得先打發掉才行。
他帶著幾個隨行,推開門就看到烏泱泱的一群人正圍著幾個廷尉寺的小吏。
門口的幾個甲士扶著刀,身子站得筆直,沒有高柔的命令,他們也不敢持刀介入。
人群中有人瞅見府門開了,馬上大聲喊了一句:“是高公,高公來了!”
喧鬨聲戛然而止。
高柔在士林中名望不淺,他能親自出麵已經給足了在場所有人麵子,所以他們也識趣的不再咋呼。
人群裡有位身穿灰色儒服的中年男人站了出來,似乎是想作個代表:
“高公,我等到此並非是為了為難您,隻是想知道一個確切的結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明不白的就這麼關著。”
話音落下,又有人附和:
“是啊高公,我從未聽說過,我大魏的有哪條律法規定,不讓士人們直抒胸臆的。”
這話高柔就不愛聽了,當即皺了皺眉。
心說,你們當真不知他們是因為什麼被抓的?
講道理,你們要真的有底氣,你去尚書台,去大將軍府,去司空府,去太尉府鬨啊。
來廷尉鬨,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儘管心中不爽,高柔卻隻能強顏歡笑:“諸君莫要急躁,老夫在廷尉十多年了,向來是恪儘職守,秉公辦案。”
“都放心吧,諸君且先回去歇息,老夫這就準備前往尚書台與廟堂諸公商議此事......三日內,必會給諸君一個交代!”
“好!”當時就有人回應:“我等相信高公!”
署吏準備好的馬車已經開到了府門口。
高柔衝著眾人和藹地笑了笑,隨後登上車。
簾子放下,他的臉色旋即陰沉下來,低聲道:“去尚書台。”
...
“盧公啊,不在官署用完暮食再走嗎?”
尚書右仆射司馬孚呼嚕呼嚕吃著肉粥,見盧毓起身要走,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
“我還是回府上吃...”盧毓話剛說出口,隻聽不爭氣的肚子咕咕作響,於是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