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丞相,前方約五裡處將抵達東荊水,卑職派多名遊騎探查後得知,有一處河道水流較淺,或可不用搭浮橋便能通行。”
陸遜在車內展開地圖。
過了東荊水後便要到竟陵境內了,彼處地形一覽無餘,並沒有非常合適的伏擊點。
他將自己代入到魏軍參謀的角色,很快便得出一個結論:此地殺機四伏。
“來人。”陸遜掀開帳簾,一股陰冷的寒風順著鑽了進來,這讓他不由得拉緊了裘袍。
呼出一口白氣,他很快下令:“全軍原地紮營。”
傳令兵銜命而去,然而沒過多久,陸抗騎著馬從前軍趕來。
“阿父為何下令停止進軍了?”
到了陸遜車邊,他疑惑地問道。
“前日我軍剛剛獲得戰報,王昶攻破麥城,揚武將軍(朱異)現已焚毀存糧,南撤了。”
“此時南郡防線隻剩下枝江、紀南兩座城池,江陵岌岌可危,眼前的竟陵也被魏軍圍困。我軍若是不能及時支援,恐大事不妙。”
“幼節,稍安勿躁。”
麵對兒子的焦急的詢問,陸遜麵不改色。
其實在他心裡,除了江陵城以外,其他所有的城池儘失都不影響大局。
他就是有這樣的自信。
但是其他人就未必了。
所以他沒辦法把心中所想公布於眾,以免折損士氣。
陸遜抬起他厚重的眼簾看向兒子。
自己時日無多了,他不知道陸抗日後是否能接過他的事業,繼承他的衣缽。
“不必太過憂慮。”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江陵戰場的魏軍已被消磨了銳氣,即便王昶真的攻到了江陵城下,等著他的隻會是銅牆鐵壁般的堅城。”
“而今江陵戰場上並未發現曹魏中軍的蹤跡,那說明此刻他們就在竟陵一帶,想與我軍來場決戰。”
“這一路魏軍此前並未進行過大戰,鋒芒正盛。”
“要知道,善用兵者,應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
“我軍是荊州軍能夠堅守的底氣,更應當謹慎行事。”
陸抗有所明悟,點了點頭問道:“所以阿父是擔心前方有伏兵?”
“嗯...”陸遜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
“不過也不儘然吧,為父倒不是真的怕這支伏兵的威脅....為父擔心的是竟陵一帶地勢開闊,我軍一旦在曠野上擺開陣勢與魏軍正麵開戰,勢必會打成決戰。”
“魏軍陸戰驍勇,我軍不一定能占得太多便宜,所以當揚長避短,方為取勝之道。”
“為父若是選擇在此處紮營,堅守不出的話,他們是不敢貿然拔營而走前去江陵,隻會設法與我軍周旋,那麼該著急的就是魏軍了。”
“孩兒受教了,兒這就去督促士兵們安營。”陸抗拱手後,提馬而去。
陸遜看了一眼兒子的背影,輕輕放下車簾。
他的思緒悄然飛回了若乾年前的猇亭,那一戰自己也是“以退為進”。
不同的是,這回沒有那些驕兵悍將對他指指點點,孫權那裡應該也不會收到鋪天蓋地的彈劾奏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