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以水攻城的核心在於“泡”,而並非是“衝”。
這個時代的城牆多以土夯而成,江陵城也不例外。
一旦城牆被水浸泡一段時間後,便會開始頹壞崩塌。
而在崩壞之前,水流便早已無孔不入,首先會從各處城門的縫隙和魏軍此前挖掘的地道等處開始滲透。
由於江陵城內水井等飲用水多來自於地下水係,所以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浸泡後,荊沙水便會和城池形成了一個偌大的“連通器”。
巨大的“連通器”通過自身水壓調節,地下水會沿著鼠洞、裂隙和井口“咕嘟嘟”地冒出來。
很快,江陵城內的水位與城外流淌的河水一樣高。
夏侯獻推測,估計僅用兩三日的功夫,江陵城的所有設施便會沒於一片汪洋之中了。
朱績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
就在魏軍決堤的當日,城中的一部分軍民便心思浮動起來。
有些消息靈通的人,他們在知道城東並沒有被魏軍包圍後,紛紛擅自離營從東門遁逃。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朱績立刻給東門守衛下令,叫其不要阻攔,同時又派人向城外的陳正求助。
朱異也沒閒著,他受命帶著部曲動員城中的百姓撤離。
如若船上有位置,甚至還會帶一部分走。
這些可都是寶貴的資源,曾經朱然在時多次進略柤中,為的就是掠奪人口。
城中軍民的撤離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然而此時的朱績卻感到胸口有顆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做出棄城這個決定真的沒那麼容易。
他已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去直麵孫權問罪。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孫權會用怎樣的話術。
“你父當年彈儘糧絕,仍拚死堅守,你呢!?你還是不是朱義封的兒子!?”
這句話不時地在他的耳邊縈繞,就在這時,耳邊陳正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朱將軍,你方才不是說你的人都從城東出入嗎?”
“是啊,怎麼了?”
朱績一時間沒明白他在說什麼,直到他看到對方正指著城北方向的河道,問道:“那幾艘船不是你的?”
“船?”朱績很是震驚,早在江陵剛被魏軍圍困的那幾天開始,他就已經失去了江陵附近河道的控製權。
大江岸邊的水塢早就易手,雖然後麵被諸葛融奪了回來,但朱績手中是沒有船的。
“不對,那是魏軍!”
朱績察覺到了不對勁,儘管他已儘可能加強了警戒,防止魏軍趁機襲擊,可他卻忽略了最為關鍵的一點。
魏軍曾劫獲了諸葛融的戰船!
這些戰船本就是吳軍建製,如今還明晃晃地打著吳軍的旗號,也難怪斥候沒有及時彙報了。
“公緒!”
這時,滿身汙泥的朱異飛奔上了甲板,身後還跟著幾人。
“太好了,季文你安然無恙就好!”
朱績大喜,在他看來隻要朱異還活著,他便沒什麼好擔憂的。
“陳都督,我們撤吧!”朱績對陳正說了一句,便拉著朱異的手,作勢要走,“季文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季文?”見對方一動不動,朱績有些疑惑。
朱異神情落寞地看向江陵城的方向,“那些部曲是家父留給我的,皆是精銳.....他們回不來了。”
朱績朝那個方向看去,魏軍的戰船到了城門口,第一時間摧毀了吊橋。
隨後堵在城門口,赫然架起一排排弩機,頃刻間萬箭齊發,無情地收割著吳軍的生命。
除此之外,魏軍的幾艘小船正向朱績等人衝來。
朱績此刻很想下令迎敵把他們撕碎,但最終卻隻說了一句:“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