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日,南京青塘尚書府章太夫人一行抵達常州。黃平、黃年奉母隨行。黃幸因職司所在,不可輕動擅離,他夫婦便定了下月十五日再動身。又有黃平之長子黃昊,其妻丁氏恰於秋試正日發動,產下這一輩的長孫,緊接著章偃一舉得魁,章太夫人大喜,現取了小名“文官兒”,教丁氏專心調養,黃昊在家好生相陪,又命黃平妻崔氏亦不必隨往常州,留在府中專心照看兒孫。故而由柴氏一路帶領黃蓉、黃莉、黃芊、黃蔚姊妹。再就是有黃並娘與曹雅婧母女,章太夫人也接來一並同行。最後便是章憲、章開、章柴、章偃、章僚兄弟五個。丫鬟仆婦、廝喚人從,以及各種箱籠馬匹、禮品財物,總共用了十五隻大船,又有二十來隻快船前後左右護衛,浩浩蕩蕩從運河行來。及到常州,這邊早有章霈帶領子侄家人相接。姐弟兩個算來也有七八年未見,不免執手契闊、淚眼哽咽。眾人一起勸了,方才登車入轎,直奔顧塘章府。待澄暉堂裡母女重逢,更少不得抱頭痛哭一場,然後才引了小輩兒們逐一拜見,磕頭的磕頭,贈禮的贈禮,打賞的打賞,嘻嘻哈哈團團兒認親。認親畢,又是眾人一起向章偃、章僚、章柴賀喜,向吳太君道恭喜。至於酒水掃塵、筵席接風之類,更是鬨哄哄直到夜深才罷。
次日,常州這邊各家知道章偃等回轉,紛紛都來拜謁,也有上門賀喜討酒吃的,也有下帖恭請文會交流的,也有通好多年重聚故舊的,也有借機結識行卷自薦的。更有那些消息靈通的,知道黃家章太夫人攜子女孫眾歸省祝壽,掌事的主母內眷連夜草擬拜帖致,派遣體麵心腹媳婦仆婦過來致意連帶磕頭。一時門前車馬如簇,人來人往接踵摩肩,比先前更忙了兩三倍。所幸章望、洪氏早有預計,調度有方,章由、章回等又全力支撐,雖頭一二日還有些手忙腳亂,往後便日見齊整、條理分明。便章太夫人也忍不住跟李氏說:“望兒媳婦算是娶到了,兩個小子又這麼爭氣。”又跟林如海說笑,道:“虧得林丫頭隻是小兒媳婦,不然豈不要十二萬分心疼?”隻逗得洪氏百忙中還要分出心思跟她辯白:“範家丫頭進了門,也一樣是我的女兒,哪裡就舍得操練她們了?”姑侄兩個隻管玩笑著把官司一路打到吳太君跟前,惹得吳太君又罵又笑了一通方罷。
這章府的爺們主母們迎賓會客十分忙碌,下頭的小輩兒們鬨騰歡喜得也翻了天。章由這些固然要跟著一起待客,至於內院閨閣之中,雖說都是骨肉至親,卻從來也沒有這麼多姑娘姐妹一起相聚。虧是林黛玉才在南京住了一陣,這邊章舒眉、章舒頤兩個又跟她格外投契,兩下帶領著認識親近,連著幾日在花園子裡賞花釣魚、彈琴作詩、下棋畫畫、品茶吃酒的玩耍,漸把那些新識初會的生疏矜持統統甩脫開去,再幾天,就有了三三兩兩、同出同進的要好親厚來。洪氏滿心歡喜,讓心腹丫鬟白微每天親自盯了廚房弄些體己茶點宵夜送給黛玉、舒眉、舒頤幾個吃,又吩咐但凡姑娘們玩樂使用的東西都最先緊著奉上,銀錢之類賬上也隻管照單子支應。吳太君聽說了,不免點著頭道:“知人善任,孩子們那裡就該放手給孩子們自己照應,好丫頭實在是個會偷懶的。”惹得章太夫人等無不失笑。倒是林如海知道了,想著黛玉到底是在外祖母處許多年,榮寧兩府同輩的兄弟姊妹也多,特意去關照黛玉:“難得有我們可以效力之處。你與這邊姐妹們都是一般上下年紀,不拘興出什麼新的點子花式,或是京中女孩兒們的各種玩意兒,隻要每天都儘情高興了,便是幫襯你嬸嬸的意思。”黛玉笑道:“父親又小瞧人。彆的不會,還不會玩兒麼?我和大姐姐、二姐姐早詳詳細細做了一整本冊子,正一樣一樣按著順序每天取樂呢!”如此種種,也不能儘述。
上頭既說到京中,而今不免轉過頭來說一說神京裡賈家情形。原來七月末,林如海就命收拾好了中秋節禮,命管事林柄押運送上榮國府;又寫了兩封手書,一封慣例的向賈母行禮問安,一封則是密封的寫於賈政,命林柄隨行遞上。此外長隨伍垣也一同上京,督看京中幾處舊宅現狀,以據此修繕整頓、購置器物,預備冬月裡使用諸事。一路船行順暢,不數日就到京中。伍垣因與林柄說:“我雖領了彆的差事,畢竟是舅老爺家,豈有不過去的道理?再者,也該替大小姐給老太太磕個頭。”林柄自然說在理。兩人發付了林府在京的家人,便一路奔榮國府而來。
至賈府,門上遞了拜帖、禮單。這邊早知道林家人來,不等裡頭吩咐,先請兩人到外院候廳裡坐著喝茶。果然不多時,就有傳喚兩人往賈政書房會見。原來賈政工部供職以來清閒頗多,唯近兩三個月事忙,尤其寧府秦氏喪後,銷假還衙,上頭忽然陸陸續續交代下大小許多件事情來。賈政原是個端方學究的君子,實務上雖不甚擅長,職司所在也隻能格外勤勉,儘力施為。如此手忙腳亂,這日才是幾十天來頭一回休沐,忽而聽說林家送了中秋節禮,並有林如海的書信來,賈政自然大喜,立時叫伍垣、林柄過去相見:一者問林如海身體好歹,二者也是問林如海回京後任職打算,三者有些事情自己見不明白、想不通透的,或者林如海就有見識道理來。果然兩人到後,行過了禮,又遞上林如海書信。賈政接了信,先不看,讓兩人坐了,就問起南邊的種種。逐一仔細問明說白了,賈政方笑道:“老太太那邊惦念林姑爺也惦念得緊。再有林姑娘,也是一日幾次地念叨。如今你們來,可算是能寬一寬心。”伍垣、林柄就站起來求請拜見賈母。賈政忙吩咐長隨往裡頭通報了,又喚了林之孝過來引兩人往內儀門去。
此時賈母院裡人正多。蓋因中秋節在即,又是秦可卿喪後頭一個大節慶,眾人少不得要狠狠熱鬨一番,也算是將餘悲掃除乾淨。故而王熙鳳等按照往年節例額外加了三成預備,又將各家親戚故交節禮挑選了那等豪雅華貴精致的送來賈母院裡,賈母素來是愛熱鬨的,就叫王夫人、薛姨媽、李紈、寶釵、三春一起賞玩。正說笑時,林之孝的進來說林府遣人來送禮請安。賈母大喜,顧不得看禮單,忙命人帶伍垣、林柄等進來。寶釵、三春便在後麵暫避。伍垣二人向賈母磕了頭,又替林如海、林黛玉請了賈母安,然後方依著賈母問詢一一對答。賈母聽說一切都好,一發喜悅,笑道:“你們一路來也辛苦。就到外邊用飯。”兩人慢慢退下去。賈母告訴王熙鳳:“用最上等封兒賞他們。”話音方落,外頭又報說:“林家四個女人來請安。”賈母也命帶進來,又吩咐預備尺頭。
結果四個人進來,見打頭的一個是慣常往來的林柄老婆,第二個跟著便是林黛玉的乳母王嬤嬤。請安問好畢,賈母命拿四個腳踏與她們坐了。四人謝了坐,等王夫人、薛姨媽、李紈、寶釵等都坐了,方才坐下。賈母這才問她們此行前後,幾個月來林如海身體情形,林黛玉自回揚州後諸般種種。尤其黛玉的飲食茶藥、衣飾用度、日常起居等等,事無巨細,凡能想及的都一件件細問過。王嬤嬤一一回明了,賈母笑道:“虧得有章家叔太太,玉兒能得這番緣法,真正沒想到的好事。我也多少能夠安心。”大概又說了幾句,賈母命歇歇去。那四個方告辭去了不提。
王熙鳳這才把林家的禮單拿過來給賈母細看。賈母看了,指了其中幾件留庫,幾件花色應時的現搬到會客的廳堂裡用,這才讓遞給王夫人,道:“仔細斟酌回禮。”王夫人忙站起來道了是。
旁邊薛姨媽就笑道:“這單子上多少東西都不是平常能得的,就等閒王府也未必有一兩樣。老太太現拿出來中秋會客,又文雅又尊貴又體麵,可不是好呢?也不知道能招多少羨慕眼紅。果然林姑爺孝心虔,正是老太太的福氣。”
眾人聽了皆道正是,一順滿口兒的都來奉承賈母。賈母十分得意,道:“林姑爺是讀書出身,尋來的東西到底跟彆人不一樣。咱們這樣的人家,富貴易得,要既華貴又文雅,才是真正兩全呢。”又感歎道:“說到讀書,林丫頭最像她母親,一向愛文墨,書也讀得最好最多。隻可惜她外祖父藏書有限;大舅舅又從來沒有書本上的工夫愛好,二舅舅呢,又有許多事情忙。此番到文昭公的家門裡,不拘老幼|男女都讀書,可算是稱心遂願。”
眾人都笑著稱是。獨王熙鳳撇撇嘴,拉著李紈咬耳朵說私話,偏把聲音放得老高,隻道:“就是林姑媽林姑父林妹妹文雅,我們這些老大粗破落戶隻愛聞銅臭聽錢響聲的,早進不到老祖宗眼裡了。”說得眾人都笑。
王熙鳳猶自不足,眼看著寶釵坐在薛姨媽下首正拿扇子半擋了臉,故意又作著忙辯解道:“薛妹妹且彆多心,我隻說我自己個兒。”逗得薛姨媽笑罵:“你這猴兒就直說我們暴發戶財主罷了——誰還不知道誰呢!”賈母也笑罵:“鳳兒渾說!快給姨媽賠禮,請大人大量,擔待你個人來瘋的信口胡嚼。”王熙鳳這才上前笑著賠禮。眾人又一通玩笑,這才各自散去,不必細說。
卻說王夫人從賈母院中下來,到自家屋裡,換了衣服,才坐穩,就有丫鬟進來說老爺相請。王夫人忙到賈政這邊,就見賈政拿著一封信在手裡反反複複看。王夫人猜是林如海寫來的。果然賈政開口便說:“林妹夫轉授觀文殿學士,年後赴任,已經定了十一月底從南邊啟程,臘月中旬到京。現正打發家人打掃料理京裡的宅子,以後也方便常來常往。我已經跟他家管事的伍垣、林柄說了,兩家務必不要外道。後頭的內宅布置之類,林妹夫家裡情形太太也知道,倘我們有能幫一把手的,還要太太多費心。”
王夫人道:“老爺姊妹情深,如此原該是正理。至於老爺說的,旁的不論,單是林丫頭在咱們家這許多年,老爺就不開口,我做親舅母的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外甥女兒操勞竟不搭一把手。隻是外甥女兒這一二年也見大了,她又讀書識字,不比尋常閨閣女兒凡事沒個主意。依著我的想法,不如把各種合用的都挑揀預備下,等林妹夫和外甥女到了,再讓璉兒媳婦去看她,順便也知道究竟喜好、東西缺乏。到時一並送過去,又得用又周全。老爺說這樣可使得?”
賈政道:“太太裁度著辦就是,不必問我。”一時想起一事,忙道:“還有一樣,外甥女眼看著就要訂了親,各種當用的東西,還要太太親自預備。林丫頭在家這些年,跟咱們自己孩子是一樣的,更不用說在老太太跟前教養,承歡亦即儘孝。我們雖是長輩,也該儘到心意,重重地謝她才好。”
王夫人素知賈政為人端方近迂,又是手足情深,說出這一番話原不稀奇。隻是心思被他頭上兩句牽住,嘴裡竟不能照常含糊,隻慌得問:“林丫頭已經有了人家?是誰?老爺怎麼知道?”
賈政詫道:“太太怎麼了?外甥女定親,自然是妹夫信裡說的,定的便是林妹夫舅表弟家——真正書香世族、文昭公的嫡係子孫。”說著就從信箋裡挑出那一頁來,推給王夫人,一邊點頭歎道:“那孩子十四歲入泮,十五歲就中了舉,又拜的大儒黃肅黃雁西為師,明陽書院上下無人不讚。今年是十八歲,正由林妹夫提點預備著明年開春的會試。你再看寶玉,而今也是十三四歲,還沒有進學,日日夜夜隻在內院裡廝混淘氣,弄了一肚子的淫詞豔曲流言混語,偏偏還有一起子阿諛奉承的沒口地誇,可到底——呔!兩下比較起來,真是羞愧煞人!”一邊說著,一邊就忍不住攥手成拳,在幾案上來回地碾,又恨得連捶了幾捶。
王夫人忙喊:“老爺仔細手疼!”一邊趕緊起身,親手倒了茶來,端與賈政。見賈政喝了茶,臉色兀自難看,方小心開口,說道:“寶玉到底還小,玩性大,定不下心讀書,這也是有的。還要老爺多多教導督促。”
賈政搖頭,歎氣道:“知子莫若父,朽木不可雕。看了這許多年,寶玉實在不像是能在八股舉業上用功的料子。你看他詩詞急才都有,拿出去也能唬人,偏正經文章連姊妹們都不見得能超出,可見本性如此啊。想我賈家至今從未有科舉上出身的,大概也就是氣數吧。”
王夫人急道:“老爺講的什麼話!寶玉再不爭氣,分寸大禮總還知道。且也不是全不用功。先頭家學裡,他也是一天天都認真去的。不過蓉哥兒媳婦沒了,她兄弟傷心又得病,在家吃藥休養,寶玉沒了同伴,這才荒疏了個把月;等秦家那孩子好了,自然還照舊回來讀書,一起上學。老爺怎能這會子就把話說死?”
賈政見王夫人發急,自己心裡也有些後悔,於是道:“太太問的是。也是我被妹夫信上所言亂了心懷,想到寶玉處處不如,便著急喪氣起來。而且太太說的,其實在理。所謂‘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又有‘三人行必有我師’。寶玉孩童心性,但凡做什麼,總要有個人在前頭提攜帶領,或是有個人較勁兒比賽著,逗出他自家真正的興趣喜好來才罷。之前有秦家孩子伴著,他也確實比以往更肯用功些,正是這個道理。既這麼,我倒有了一個主意——林妹夫冬天上京,外甥女婿明春會試,必定是要跟隨他一起上京來的。到時他們兩個見了,有芝蘭珠玉在前,寶玉怕也能見賢思齊,轉一轉憊懶紈絝的脾性,也未可知。”
王夫人笑道:“果然能如老爺說的,我也就此放心了。隻盼著林妹夫一家子早些到達才好。”又問:“林妹夫信上還說了什麼?先頭林家的女人們來請安,被老太太問外甥女的事,嘰嘰呱呱說了幾車子的話,竟硬是沒說到這件頂要緊的。老爺如今倒要跟我說說,彆又落下錯過了什麼好事情,我們不知道,也不能替妹夫歡喜。”
賈政笑道:“妹夫信上說,親事雖定下,真正過禮還得等到明春會試之後。為的京城裡同僚故舊多,事情也能辦得更加體麵些。因此這會子暫時還不刻意往外宣揚。如海是個向來小心的,手下得用的人也都如此,倒未必是疏漏了。”
王夫人道:“然則老太太那邊,這樣的大喜,總該稟告一聲。到底是老太太跟前養大的,珍寶眼珠子一樣地待,哪裡能不告訴呢?”
賈政道:“妹夫也有給老太太的書信,想必裡頭是告訴了的。至於太太問其他的事,不過是‘恭肅勤勉、小心正派、嚴謹持身’幾句,也是妹夫書信裡慣常會說的。隻有一樁妹夫再三提醒了,咱們家在京裡,世交通好正多,但最少這半年上下光景,與平原侯家還是少些往來聯絡。外頭我自去告訴璉兒,內宅那一頭,還請太太去說。”
王夫人聽他說得鄭重,肚裡嚇了一跳,趕緊嘴上應了。兩人又說了幾句,就到飯點。夫妻兩個一起吃了晝飯。賈政還往外書房去。
王夫人自命人請王熙鳳來,告訴許多事情。原來賈母上半日待眾人散去後,先看了林黛玉寫來的書信並軟帽、絛帶、荷包和壽星拐穗墜等節禮,還未及拆看林如海書信。故而王熙鳳還不知道黛玉親事一節。此刻聽王夫人說,就想起幾個月前賈璉告訴自己的種種跡象猜測,心說果然不出所料,林姑父待章回不同尋常,顯是有這一重用意在的。隻是聽到後來,王夫人說向賈母道喜,又要邀了薛姨媽、寶釵、寶玉、三春一起擺宴席吃酒,慶祝遙賀林黛玉定親,王熙鳳揣度其用意,不免想到:林妹妹在老太太那裡,正是第一個珍愛得意的,在姊妹中日常也無人不好,與寶玉更是親厚遠勝過旁人;如今說定了婚事,在賈母、三春等固然大喜,唯獨一個寶玉,少年人心思宛轉、脾性怪誕難定,乍一聽聞,言語行動實在難測;倘一時說出些有的沒的,或是生出些稀奇詭異之事來,就算是關起門來隻有自家人知曉,到底彼此沒趣。因此笑道:“太太也說了,老爺言道林姑父暫時不願張揚,所以隻信裡悄悄地告訴老太太。若一時熱鬨吃酒,明明白白道出由頭來,底下伺候的人多,又是好事不該禁絕了四下傳揚,隻怕一時半刻四下裡人人都知道了,豈不是違了老爺和林姑老爺的心意?倒不如借著中秋這一檔子,多起幾個食局、堂會,隻我們自家人知道本意,不給下麵的人原由話頭,豈不是兩全其美?太太說如何?”
王夫人想了一想,也隻得點頭:“姑且這樣罷了。隻是等你林妹妹隨姑老爺上京來,還是要正經道賀過。”
王熙鳳忙道:“這個自然。太太放手交給我。我必定安排得周周到到,不用姑媽多費一點子心。”
王夫人這才笑道:“你做事情,我原是放心的。”又說:“老爺知道了你未來林妹夫,對比起寶玉來,難免就生出許多心事。你一會兒家去也跟璉兒說,這一兩日多看顧勸著些老爺,就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讀書進學,總得一步一步來才罷。”
王熙鳳應了,笑道:“寶兄弟的天資,誰還不知道?老爺急切催他上進,太太總安心等著享福。”
姑侄兩個又說幾句,平兒打發小丫鬟捎話,說賈璉正四處尋人,王熙鳳方告辭出來。到了家,問賈璉什麼事,果然也是賈政召過去說了一車的話。隻是賈政告訴賈璉的事情到底更多些:一是平原侯蔣家。揚州一番動蕩原自蔣範兩家退親始,林如海雖不便向賈政逐一道明其後多少內情牽絆,卻至少能揭出蔣家老底以為提醒。二是秦可卿喪儀。雖說朝堂上一時風聲過去,到底是有一二個禦史盯住了兩府,凡有祖蔭功名、司衙在職者皆當嚴加約束,謹言慎行。第三件卻像是知道了什麼大事,預先設了伏筆、做了鋪墊在這裡:“凡臨非常之大事,非常之寵命,兄亦當常思體貼眷愛之隆恩,惟業業兢兢,勤慎恭肅以侍上,方不負天地間生人也。”賈璉便和王熙鳳猜想:“近兩月來老爺屢擔要務,勤奮遠勝尋常,莫非上意要大用不成?”鳳姐笑道:“不論是不是,有林姑父這句話,我隻管備下賀喜的酒宴和賞錢。”
結果中秋次日,寧、榮兩處人丁齊集,會宴熱鬨,就有門吏忙忙進來至席前報說:“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降旨!”片刻夏守忠至,旋即傳旨宣賈政入宮。賈府合家人惶惶不定。總有兩三個時辰工夫,才有飛馬報喜說:“咱們家大小姐晉封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速請老太太領著太太們去謝恩!”眾人這才喜氣盈腮,按品大妝入朝。於是寧、榮二處,上下裡外莫不欣然踴躍,得意溢於形表,言笑鼎沸不絕。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