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聽這樣說,就有些猶豫了。隻說:“可是那邊畢竟不是自己家裡,姑娘又小,這些零碎麻煩東西怎麼會在她跟前提?頂多是鳳奶奶跟姑娘交好,時不時有些話來問,但也就是些閨閣往來的小物件兒,或是些精致的字畫古玩,要借助姑娘的年歲和眼光才學。旁的瑣事,誰又敢來費姑娘的精神?所以姨娘說的這個事,怕還是不能夠。這內宅裡頭的事,還是要照舊指望著姨娘呢。”
錢姨娘笑道:“我也才說了,我人笨,沒個才乾,哪裡就指望得上我。倒是聽王姐姐方才那麼一講,反是教我放心——咱們姑娘才幾歲,那邊管家奶奶就要倚重她的眼光才學?可見平日也是知道的。這些事,都是一通百通的,再沒有懂了這個不會那個的道理。到底是太太養的,聰明伶俐,就算姑娘如今年紀小些,她一個也能頂我們這種的百十個呢。”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青菊從外間過來,身後多跟了一個十歲冒頭的小丫頭,卻是跟伍垣家的。過來給錢姨娘行了禮,就說:“伍大娘叫我來,說咱們家謝賈家從人的酒菜單子都擬定了,請王媽媽快回去瞧。”
錢姨娘聽了,忙起身向王嬤嬤道:“這是正事,王姐姐快去,我不虛留你了。”
王嬤嬤就告辭,帶了兩個小丫頭出去。路上又往陳姨娘住的西廂轉一轉,恰陳姨娘不在屋裡,就隻先放下了給她的一份子禮,這才安心回去不提。
這邊青菊收拾了茶水吃食,過來見錢姨娘隻在榻上歪著,便說:“姨娘若累,不如正經床上歇去。這麼歪著多不爽。不小心一時睡迷了,後麵又該喊脖頸痛。”
錢姨娘啐道:“就你多話。哪個眼睛看見我就睡迷了?我原在想事,被你一嚷,倒忘了。”
青菊笑道:“若真能忘,就不是甚要緊事。反正姨娘話也都說了。以前也都聽家裡頭議論,講王嬤嬤是頂聰明的,必定能知道姨娘的心。還是姨娘先裡頭床上睡去,我也好收拾這裡。”
錢姨娘又瞪她一眼,果然就起身,自家往裡頭歇著。也無多話。
卻說這邊王嬤嬤出了荼英院,回到家跟她表嫂伍垣家的商議答謝賈家從人的事。上來先看過一回菜色,按著口味添減幾樣;再定了名單席次,然後才是酒席的時辰——好在如今林家的兩位主人一個尚在養病,一個年少體弱,晚上都歇得早;關夢柯跟章回又都是作息有定數,鮮少隨便使喚人的,故此家裡職司倒也容易分派,有頭臉的內外管事都安排得過來。至於要請的賈家那頭,隻因賈璉難得出京自在,除了緊跟著的興兒一個,不許人圍著盯著,底下的也得清閒。於是就約定了後日晚上擺酒,這邊由伍垣家的請自己婆婆伍嬤嬤去跟上頭透個氣,那邊就是王嬤嬤到鬆風苑裡下個帖。全都忙完,伍垣家的才笑道:“可算是這一段忙完,也有成果兒。老妹子今兒可累著了?先頭是從荼英院下來吧?”
王嬤嬤道:“正是呢。”就把與錢姨娘的一番話告訴她。伍垣家的聽到說叫林黛玉接手管家的主意,臉上就冷笑起來:“這是哪裡來的昏話?太太在時,她不過在一邊端茶倒水;太太去後,她一味病病歪歪,凡事不管——在這府裡十來年,她做過哪一天內院的主兒了?也虧得有臉皮說,不怕連舌頭根子都爛了去。且她是眼瞎了,還是哪裡碰了頭,昨天一家子從管事到下人,一個不落地都到桐花院行禮,全當是沒有過的麼?姑娘是什麼人,家裡伺候的又是什麼人?一個個都是老太太、太太手把手調|教、帶領出來的,該守的規矩,誰敢錯了一步去?”
王嬤嬤見她氣憤,忙說:“嫂子莫氣急,這或是我傳話傳的有哪裡錯了。錢姨娘不該是這個意思。必定隻是關心姑娘,為她以後著想。雖說有些越過了,但有一說一,這邊內院裡沒個名正言順的長輩主子,就不得已叫姑娘來主持落,這身份名聲上頭多少都是有虧的,索性實實在在拿得起來,或還能好些呢。”
伍垣家的聞言就歎氣,道:“你也是姑娘的乳母,身體裡的血變了奶,養得姑娘長大。你的擔憂,誰還能說不實在誠心呢?隻是老妹子,這件事錢姨娘不好說,你也是不好說的。就連我,連咱家媽媽,也都不好多嘴。說到底,家裡有老爺在呢。老爺隻有大姑娘一個,不心疼她心疼誰?自然能安排料理得妥帖。先頭送大姑娘上京城是這樣,如今家來,難道反而不知道這裡麵關節了?你也隻看這一兩天,等姑娘歇好、住定、緩過勁兒,也等老爺身子再起色些,必定就有一個說法。全不必去理會什麼姨娘的渾話。”
王嬤嬤聽了,這才露出笑容來,說道:“有嫂子這句話,我也放心了。”又湊近了小聲問:“聽到多少次章家表少爺,難道老爺真讓表少爺來幫忙料理內宅的事?可是有什麼?”
伍垣家的仔細看了她一回,就笑道:“有什麼,現在誰又能說。我隻看這位表少爺是頂好的。又是先老太太的娘家侄孫,就這個,就比旁人更親近。你也彆著急,他如今在咱們家,為了老爺,姑娘少不得也要向他謝禮。你趁便到他跟前多走兩趟,也就知道是個怎樣的後生了。”一時想到某事,揚聲叫一個小丫頭過來,吩咐說:“你去門上問一問,而今表少爺家來沒?若沒有,就打聽個時辰。今天廚房新做了兩樣粥菜,是關先生擬了給家裡幾處主子養身的。我記著表少爺那樣須得趁熱吃,你問了時辰,去告訴廚房王書家的一聲,莫耽誤了。”
王嬤嬤聽她吩咐得仔細,在旁就笑了。伍垣家的也笑,說:“而今媽媽年歲漸上去,有些事怕不留神漏忘了,就叫我多留神,哪怕多說一句,也不能誤了主子的事。”又說:“聽說章家侄少爺是給他舅家表哥請去了。那位洪大爺家裡是做藥材生意的,這次也虧他幫著弄了許多要緊的藥材來。本家的洪家也是揚州地麵上的望族,他家好幾位老爺跟咱們老爺都是有往來交好的。上次洪大爺來,看著麵團團的和氣又慈善,出手也大方。隻是昨個兒忙忙地來請侄少爺,倒不知道是什麼事,又希望彆是什麼麻煩的事才好。”
正說間,那去的小丫頭一轉跑回來,說:“門上的哥哥們說,午飯時小章相公就打人來說,要幫洪家大爺看地置宅子,今晚也未必能家來。老爺聽說,就叫申管家拿了名帖,又請孫主簿親自趕過去相陪,都已經出去了呢。”
兩人聽了,彼此倒也都有些好奇。王嬤嬤道:“這可有些意思。不過老爺也是真看重表少爺。”
伍垣家的笑道:“你才家來兩天,久了,就知道這等事再是尋常。”看看天色不早,王嬤嬤也該回桐花院,雖不用多伺候,到黛玉跟前應個卯也是正經規矩。於是就不虛留,挽著她的手送她出門去。
如此就到晚飯時辰。林黛玉自然是到泊月堂林如海處的,王嬤嬤等也都跟過去。關夢柯在,章回卻還沒回,也遣人稟告過了。倒是賈璉竟未曾來,隻說有些事務出門料理。眾人也不多問,吃過飯,喝畢茶,又說了一會子話就散了。
隻是等暮深夜重,鬆風苑裡突然一陣鬨騰起來。究竟是為的什麼鬨騰,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