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楷聽了,不由暗暗吃驚。他既知道章回出自文昭公一脈,家世便即不凡。但聽顧衝這話,章氏聯絡姻親中還有許多貴重之人,這次為章回父親賀壽也到常州,否則顧衝並不這般特意叮囑。心裡想著,口裡隻管應了,一邊屏氣凝神,聽他接下來細說章氏族親。
顧衝道:“章氏自南渡定居南蘭陵以來,支派繁盛,人丁眾多。但如今真正在常州府城裡的,其實也隻有文昭公這一支。他這一支人口向來不盛,子頗有限,文昭公便是他這一房獨子,就姊妹也隻得兩個。大的一個十五歲出閣,不上兩年又病故了——因此極愛憐幼妹,手足之情最深。章文昭十七歲登科,入太學,二十歲上奉黃無溪黃相自京城歸鄉,回到常州後便成親娶妻,就是盛康盛昌榮的女兒。”
謝楷忍不住問:“盛昌榮?難道是跟他親兄弟盛定盛平榮,在世祖朝前後執掌戶部,被當時稱作‘點石成金尚書’的?文昭公夫人竟是出自他家?隻是現在似乎聲名不顯。”
顧衝不由得笑道:“看罷,果然是我說的,小子後生不曉得天高地厚,一不留神就說出要命的話來。虧是在自家,若到彆人麵前嚷出來,真得罪了人也不知道。你隻看見他單在世祖朝時候鼎盛,卻不想當初若不是一等一的人家,怎就能與章家早定婚姻;而後頭便是從朝堂漸退漸離,也是世代官宦,一方縉紳,怎麼敢說‘不顯’兩個字?就你是宰相公子,家門裡頭正烈火烹油的興旺,也少不得要怪一句輕狂。”
謝楷赧然,低了頭不說話。顧衝心知他多少還有些不服,也不再管,隻繼續往下說道:“文昭公與這盛夫人,先後生了四個兒子,但止行二的榮公一人存活長成,繼承文昭公人品學問,又注經修書製典,作了好幾樁大事,故而江南士人心目中最尊。然而榮公在這婚事一途上頗不順,先頭連說幾家,女方竟都是在請期之後不久便病死。最後還是文昭公的幼妹、榮公的姑母,嫁與成帝之孫、世祖皇帝之堂弟河陽王為妃的,親自說合,為其選了鬆江吳秉麟之女為妻。這吳家小姐成婚時年方及笄,但自幼跟隨祖父,竟是個極賢能的,自入了章家,奉爺娘、事夫君,內外打理,上下無不稱頌。又生了三子三女。如今榮公早去,這位吳太夫人尚在,便是你那同學章回的曾祖母了:最是壽高德劭,輩數身份皆極尊重的人。你此番登門,倒要向她仔仔細細地磕個頭才好。”
謝楷忙應了,又說:“先前也聽章懷英幾次說起,幼時他得曾祖母如何教導,覺得是極慈和寬厚的老人,雖不曾見過,心裡倒已先有了幾分親近。這回若有幸拜見,外甥定向老人家恭敬行禮,不失了家中顏麵。”一番話說完,見顧衝含笑點頭,這才又問:“隻是方才聽舅父說鬆江吳秉麟。然則這位吳太夫人,竟是昔日鎮守西北門戶,使金人、蒙古諸部聞名膽寒的督師吳翔、吳天官家的孫小姐?”
顧衝聽他這一問,臉上終於露出欣慰來。說道:“總算你聽出要緊的來。不錯,正是吳天官的孫女兒。當年吳天官原是文官,從州府轉任到陝西承宣布政史,後督撫陝西、山西、四川三省,堅城池、組防禦,抗擊匈奴,保我西北邊境二十載無事。世祖皇帝都曾三番五次當眾對人說,蔡氏竊國,中原禍亂,幸有吳天官督鎮邊廷,不使匈奴得一絲可乘之機,否則‘五胡亂華’當於我朝重演矣!吳天官經營西北三十載,累功勳晉升直到兵部尚書,得三代君王寵信不衰,軍威煊赫,絕非他人可及,卻始終想著回歸他文臣的正道。故而最得意的就是長子吳秉麟——少有詩名,風流文采,隻可歎情深不壽,因妻子盛氏病逝,不及一年也跟隨去了;遺下一個女兒,就是如今這吳太君。她從六歲起便跟在吳天官身旁,最得祖父疼愛。等到了摽梅之年,提親的隻把吳家門檻都踏下去兩三寸。結果吳天官把京城一眾都拒了,單應了河陽王妃之請許嫁章家,卻是念她父母早亡,而文昭公盛夫人與她母親乃是自幼相處的堂姊妹,又靠近江南故裡——如此安排,也真算用心良苦。”
謝楷一路聽到這裡,早已思遐神飛:他雖是金陵謝家嫡係,公侯宰輔的子孫,真正高門大戶走出來的人物,但畢竟年歲尚輕,最敬不是傲骨清流,便是鐵血元戎。盛氏兄弟雖官居尚書,以他官宦世家出身,反倒不以為殊。這章文昭是江南文壇泰鬥、士人中的領袖,吳天官又是威名赫赫的督師勳帥,他兩個的故事便是謝楷也自幼聽長輩說起。隻是章、吳、盛幾家素不張揚,平日也隻同姻親故友家走動,他又限於年紀身份,故而章、吳、盛、謝、顧各家雖皆在江南,竟不曾真正結識。如今得了機會,又有舅父顧衝細說章、吳家情誼由來,又如何能不歡喜?因而沉默半晌,終於長歎道:“這一文一武,皆是國之賢達、帝王股肱,世祖皇帝親口讚許之人。如此聯姻,實是天作之合。”
作者有話要說:咕嚕嚕,顧衝演說文昭公府……但是這一回的重點在於,嗯,吳太君的出身。
應該說,這篇文裡除了文昭公父子,最牛掰的就是吳太君了——父親是著名才子,母親是著名才女,祖父是柱國大將,外祖父和叔外祖是尚書宰輔,而且她嫁的老公是一代文宗,上頭的公公又是文昭公……最後,她還生了相當不錯的六個兒女。
嗯,沒錯,她是林如海的嫡親外婆。所以在林如海麵前,她是灰常有話語權滴。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