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之後, 左思下意識地往身邊摸了摸,身側的地方空空的, 沒有那個熟悉的影子, 左思有些心慌, 立即坐了起來。
“哥哥!哥哥!”
傘裡麵的空間並不算大,左思環顧一周,沒有找到大寶的影子, 她有些發慌, 以為之前的那些情形都是她死前的幻覺而已。
大寶他們根本沒有來救她……
左思有些失落,鼻端嗅到那種淡淡的腥氣,這麼幾天的時間,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腥味兒。
“哥哥……”
左思又喊了一聲, 她已經認定這是夢境,隻是心底的不甘願, 讓她想要在自己消失之前再次看見大寶一眼。
黃紙傘被人撐開了, 左思一時不察,從傘裡麵跌落出去。
左思感覺自己的身體掉了下去,然後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
左思愣了一下, 抬起頭來,當她看到大寶那張熟悉的麵孔時, 左思的心情變得極好。
“哥哥!”
她喊了一聲,快活地撲進了大寶的懷裡,緊緊地依偎在她的懷抱之中。
“哥哥,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左思卻沒有說出來,那些都不重要了,隻要大寶現在在她的身邊就好。
大寶察覺到了左思的情緒變化,他低下頭來,親了親左思光溜溜的腦袋。
“小寶乖,哥哥在這裡,你彆害怕。”
左思嗯了一聲,將大寶摟得更緊了。
陳明將黃紙傘放了下去,看到那抱在一起親熱的不得了的兄弟倆,心中升起了難以言喻的嫉妒之意。
“小寶,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你是不是隻知道有一個大寶,不知道還有一個明叔啊?為了救你,明叔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啊。”
陳明從來都不是一個做了好事兒卻不說的人,平常做了點點的事兒就恨不能嚷嚷的世人皆知,這次做了這麼一件大事兒,自然要把自己的功勞表的滿滿的,原本隻有五分的功勞,也能給他自己表成十一分。
左思和陳明相處久了,也知道陳明的性格,他現在正有點兒炸毛,如果不把毛給捋順了,說不定下一秒就徹底炸了。
炸毛的陳明可是作得不得了,為了安撫陳明,左思從大寶的懷裡鑽了出來,順勢一躍,跑到了陳明的懷裡麵。
陳明穩穩地接住了左思,然後將她緊緊抱住。
由於是魂體的緣故,左思的身體很輕,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重量,抱在懷裡麵,軟綿綿的,像是抱著一個大型的棉花糖似的。
陳明抱著失而複得的左思,眼角有些濕潤,他強忍著,才沒有讓自己掉下眼淚來,他低下頭去,親了親左思的額頭,喃喃地說了一句:“你沒事兒,實在太好了……歡迎回來。”
大寶站在一邊,眼睛已經紅了,他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看著那邊的二人,嘴角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
他們兩個都是值得自己守護的人。
溫馨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陳明收拾了一些家夥,學著正英師傅的樣子,重新剪出來一個紙人。
他的剪紙人的手藝顯然並沒有到家,技術不怎麼太好,剪出來的紙人要不就是一隻腳長一隻腳短,要不就是手長腳短,沒有一個正常的。
陳明笨手笨腳的,向來是不耐煩這樣的事情的,隻是這一次,他卻是按耐住了所有的不耐,認認真真地做著自己厭煩的事情,失敗了幾十次之後,陳明終於成功的剪出來一個紙人,雖然有些毛毛糙糙的,比不上正英師傅的手藝,不過對於先前的那些失敗品來說,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依照正英師傅教的口訣施了法在紙人上麵,紙人上亮起了紅色的光芒,很快便又黯淡了下去,這是成了。
陳明像是做成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似的,開心的蹦了起來,他朝著左思招了招手,笑著說道:“小寶,你快過來,試試這個小紙人如何。”
左思點了點頭,乖乖地走了過去,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個小紙人,身體化作煙霧,鑽入了那個紙人的身體之中。
陳明和大寶兩個大氣都不敢出,半蹲在那裡看著桌子上的紙人,開頭的時候,紙人沒有任何的變化,過了沒一會兒的功夫,那個扁扁的紙人從桌子上爬了起來。
“明叔,哥哥~~”
左思的聲音從那個小紙人的口中傳了出來,大約是因為紙人作為媒介的緣故,那個聲音尖尖細細的,聽起來更像是小孩子的聲音了。
紙人便是做好了,這下子,大寶和左思又各自有了各自的紙人,不用在同一個紙人裡麵擠著了。
大寶的那個紙人身上已經有有了一些裂紋,恐怕支撐不了多長的時間就會壞了,陳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給大寶重新做一個。
有了剛才的經驗打底,這一次,陳明的速度要比剛剛快了許多,然而,剪紙的速度是快了,施法的過程之中卻出了不少的差錯,折騰了挺長時間,才重新弄出來一個紙人。
折騰了這麼長的時間,等陳明帶著大寶和左思出了旅店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時分了,陳明也沒有什麼功夫吃飯,拿錢在街上買了兩個肉包子權當做是早飯和午飯了。
因為接收了楚人美陰氣的緣故,左思最近兩天撐得厲害,他基本上沒有吃什麼東西,也不會感覺到饑餓,左思不知道楚人美的事情,以為自己是生病了,問過大波和陳明兩個,他們卻都說沒有什麼大問題,左思自己便也沒有放在心上了。
這件事情哄著瞞著,始終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大寶有幾次都想告訴左思真相,然而話到嘴邊,想到自己和明叔的保證,大寶隻能硬生生地在將那些話全都吞了回去。
明叔說,他隻要記得,他們都是為了小寶好變成了。
大寶從明叔的口袋裡麵探出頭去,看著另一邊口袋裡麵的左思,她頂著小紙人那扁扁的腦袋,左右環顧著,即使是簡筆畫上去的眼睛嘴巴一動不動的,大寶仍舊能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明叔說的是對的。
之前救左思回來的時候,陳明欠了九叔一個很大的人情,學道之人,最忌諱和人牽扯上人情,這其中涉及到了因果,若不是儘快解決,因果越滾越大,到最後,怕是陪上一切都還不了了。
陳明朝著監獄的方向走去,街道上人聲鼎沸,一切似乎都已經恢複了過來,世道在艱難,日子也還是要過下去的,馬賊也好,戰亂也好,經曆的多了,也就練了出來。
陳明感慨了許久,突然想起來九叔那張正氣十足的麵孔,也不知道他們這類長相的人是不是性子全都是一個樣子,外表看著很冷,很難接觸,實際上卻對自己在乎的人卻是非常非常的溫柔,他很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不過他自己,怕是永遠都不會變成這個模樣的人。
從旅店到監獄,並沒有多遠,監獄這地方,陰氣重,煞氣重,自然不會建立在熱鬨的地方,實際上,這裡已經算是鎮子最外圍了,周圍攏共也沒有幾戶人家。
從熱鬨的街市裡麵走出來,來到這個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陳明的心理問題,總覺得這地方給他感覺,似乎比那天晚上更可怕了。
他抖了抖身子,直起腰來,把自己架子給拿了起來,九叔說井已經被封了,他畫的黑狗血十分有效,隻要撐過這最後一天,便能成了。
不過世事無絕對,為了以防萬一,九叔還是請了陳明過來幫忙。
雖然已經知道陳明的本事,不過怎麼說他也是個正宗的道士,關鍵時刻總能幫上忙的。
鎮子上的監獄不算大也不算小,這個小鎮上犯事兒的人,最多也就是頭隻雞摸隻狗的,關了兩天之後自動就給放回去了,出了馬賊的事情之後,這個監獄便被封了起來,九叔說至少得封七天的時間,否則的話,捅出什麼大簍子來,他可不幫著擦屁股。
鎮長對九叔最是信服,基本上九叔說什麼便是什麼,樓光南又是一門心思想要拜入九叔門下學道術,自然也是聽從了九叔的吩咐,九叔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監牢被封了,裡麵除了阿豪阿方,樓光南和九叔以外,便沒有其它的人在了,因為之後他們幾個人,九叔讓做的事情又太多了,他們忙得團團轉,恨不能長個三頭六臂解決眼前的困境。
九叔也忙得很,貼紙畫符,全都要他親力親為,這些徒弟還沒出師,也隻能乾些粗活了。
樓光南平日裡麵慣會偷懶耍滑,這次也不例外,還沒有乾多大會兒的活,他便有些受不了了,裝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到九叔的麵前刷存在感。
“九叔,我不成了,我實在是太累了,你讓我休息一會兒好不好?九叔~~~~~”
樓光南喊人也不好好的喊,後拖著長長的尾音,他本來是個公鴨嗓子,硬是要學著女人的嗓子來作怪,說出來的話自然是不倫不類的。
九叔被他喊得頭皮發麻,手一抖,畫錯了一道,這張畫了好半天的符紙就這麼給廢了。
見闖了禍,樓高南立馬老實地像是鵪鶉樣子,唯唯諾諾地道歉:“對不起,九叔,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那會兒就是腦子抽筋兒不正常了,你彆怪我,行不行?”
九叔深吸了一口氣,等著老皮厚臉的樓光南,好半天之後,方才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去去去,一邊兒去,看著你就鬨心,就你這個樣子,這樣的苦都受不了,還想和我學道術?你先去問問阿豪和阿方兩個這些年是怎麼學的吧。”
說完之後,也不再搭理樓光南,重新取出一張符,繼續來畫。
這些符都不是那種困難的符籙,需要絕對安全的環境才能畫出來,這些符他往日裡都是畫熟了的,即使是一心二用,也能完美地畫出來,剛剛他若不是被樓光南突然出聲嚇到了,也不會畫廢了那張符。
九叔不搭理自己了,樓光南心裡麵有些不是滋味,他轉了轉眼睛,想起剛剛九叔說的那些話,樓光南立即跑去找阿豪和阿方兩個。
阿豪和阿方兩個正在廚房裡麵忙碌這。
這間監獄裡麵的設施倒是全,雖然監獄有廚房存在,不夠這個廚房可不是給犯人們做飯吃的。
廚房裡麵砌著一個很大的灶台,灶台上麵放著一個特質的鐵鍋,鐵鍋非常大,與其說它是一口鍋,倒更像是一個洗澡的大浴缸。
這玩意兒,對哪些嘴硬的犯人最好用,鍋裡麵加上水,再將犯人捆好了放在裡麵,鍋的蓋子也是特彆製作的,上麵露這一個大洞,正好能讓犯人的頭給探出來。
弄好了犯人之後,獄卒們會在灶膛那兒蹲下來,之後開始往灶膛裡麵添柴加火。
蒸饅頭蒸包子這些人都見過的,他們這樣子,也像是被放在鍋裡麵蒸,大步在一開始,就承受不住地招供了,也有一小部分的人會負隅頑抗,不過當水開始熱了起來,臨近到皮膚的承受極限的時候,在硬氣的骨頭也會招供了。
看到阿豪和阿方兩個往那鍋裡麵加東西,那些黑乎乎的東西還散發著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樓光南有些承受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這是什麼東西?”
樓光南有些崩潰,阿豪有些鄙夷地看了樓光南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這是菜籽油。”
樓光南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地開口問道:“菜籽油?乾嘛用的?你們怎麼不用豆油?這菜籽油的味道也太難聞了。”
阿豪瞥了樓光南一眼,切了一聲:“大隊長,你要是給錢,咱們用豬油都成,不過用豬油炸鬼,是不是有點兒浪費了?”
樓光南愣住了,目光在廚房裡麵繞了一圈兒,最後落在了灶台上麵放著的那兩個大的酒壇子。
他經常出入九叔的家裡麵,對這酒壇子也十分熟悉了,九叔收鬼都是用這東西,這都快成為了他的標準配置。
“油炸鬼?你們決定油炸鬼??!!”
說著說著,樓光南興奮了起來,他跟前跟後地跟了九叔很長時間,也沒有學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機會,樓光南便想試一試。
“去去去,一邊兒去,彆搗亂,這是師傅交給我們的活兒,你想乾,免談。”
這種時候,阿豪反倒是拿起喬來了,將桶裡麵的菜籽油全都倒進鍋裡麵之後,他和阿方兩個便開始往灶膛裡麵賽木材。
見他們二人不搭理自己,樓光南有些慌了:“唉唉唉,阿豪阿方,怎麼說,咱們也都算是兄弟了,這事兒讓給哥哥做成不?”
阿豪阿方不為所動:“油炸鬼這種事情,就算是我們兩個都沒有做過幾次,好不容易來了一次機會,我們兩個人分都已經很不容易了,哪裡還能再分你一次?”
樓光南見到他們兩個這種樣子,哪裡還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算盤?他牙一咬,心一橫,從內衣口袋裡麵掏了掏,掏出兩張票來。
“這是梨園的票,明天晚上的,小桃紅專場,唱得是穆桂英大破天門陣,你們要是把這機會讓給我,我就把票給你們。”
阿豪故作不屑地嗤笑一聲,:“不過是小桃紅而已,算不了什麼,哪裡有油炸鬼重要?”
他顯然還想在加加價,然而阿方是個沉不住氣的,看到樓光南拿出了票之後,立馬投降。
“行行行,樓光南,票給我們,鬼來給你。”
阿豪氣得要命,自己在這兒談條件,阿方倒是好,不幫忙也就罷了,甚至還在後麵扯後腿:“阿方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阿方已經接過了樓光南手裡麵的戲票,拉著阿豪往廚房外麵走去。
阿豪氣得要命,恨恨地瞪著阿方,反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阿方,你是不是傻?”
平白無故挨了一巴掌,阿方自己也委屈地要命,他看了一眼阿豪,不服氣地說道:“我傻?我正傻了?小桃紅的戲票哎,千載難逢的機會,就算我們不去看,把票轉手一賣,我們也能賺不少的錢呢。”
阿豪被阿方說得詞窮,好半天之後才從嘴裡麵擠出幾句話來:“好好好,你說的都對,是我說錯咯行吧?是我錯了。”
阿方也是個不記仇的,阿豪已經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阿方便沒有在繼續說些什麼了。
“阿豪阿方?你們跑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