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件菊瓣盤沒落款的問題,餘耀對沈歌耐心解釋道:
“雍正單色釉,技法純熟,成就極高,主要就是年希堯的功勞。唐英的名氣,確實一點兒都不比年希堯小,甚至更大。但他在單色釉方麵,還是不及年希堯的;而且,他是年近五十才半路出家主持禦窯廠,造詣是一步步提升的,最開始如果要延續十二色釉菊瓣盤,肯定會先試燒,所以不落款也很正常。”
“試燒?”沈歌皺了皺眉,“但是我感覺工藝已經很純熟了。”
“開玩笑,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唐英啊!即便是試燒,也得準備充分了才試。”
餘耀說著,點了點沈歌的鼻尖,“我的觀點是,如果能從工藝和年份上認定是雍正官窯,同時又不帶款兒,刨除那些常規的不落款的原因,多半就是雍正後期唐英試燒卻成功的產品,一樣會被采用,運抵京城。”
還是那句瓷器上的老話,明看成化,清看雍正。
雍正朝之所以出現如此之高的瓷器成就,固然和雍正皇帝有關,他熱愛藝術,而且性子相對內斂,不下江南,不搞排場,對藝術品的審美趣味和工藝要求極高。
但還有一個不得不提的重要原因,就是雍正時期任職過的兩位大名鼎鼎的督陶官:年希堯和唐英。他們主持的官窯,又分彆被稱為“年窯”和“唐窯”。
而年希堯的弟弟年羹堯,作為曆史人物,名氣比年希堯要大得多。雍正三年,年羹堯因為“謀逆”被查辦。謀逆這個罪名,實在是太嚴重了,年羹堯的結局隻有一死。
正常來說,年羹堯的親哥哥年希堯,人頭也應該不保,不管他有沒有問題。
可是,雍正實在太喜歡年希堯了,而且還非常信任。年羹堯案之後,對年希堯,處罰是從禦窯廠的負責人革職為平民。
這個處罰太輕了,而且還是“假”的。說白了,就是讓他避避年羹堯案的風頭。革職還不到一個月,年希堯不僅官複原職,居然又升官了!原先隻是負責禦窯廠,現在是內務府總管兼禦窯廠負責人。
內務府總管這個職務,他一直乾到雍正駕崩。
不過,禦窯廠負責人、也就是督陶官的職務,在雍正六年,由唐英接棒。
說起唐英,名氣的確比年希堯要大,玩瓷器的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輝煌,唐窯的輝煌,主要不是在雍正時期,而是在乾隆時期。雍正時期他乾上了督陶官,但仍是內務府總管年希堯的手下。
雍正六年,剛剛就任督陶官的唐英,其實個門外漢,而且年齡接近五十歲。
在此之前,唐英最大的愛好是什麼呢?戲曲,具體說是劇本創作。
在他年輕的時候,是個劇作家,挖掘過一些元代雜劇和昆曲,整理過一些傳奇故事。在這方麵,他名氣不大,大致應該算個二流作家。
二流作家的身份是藝術方麵的,他的正常工作,還是個官員。在就任督陶官之前,他乾到的最高職務是內務府員外郎。
從這一點上來看,讓唐英就任督陶官,算是內部輪崗,因為禦窯廠本來就是內務府管的。
皇上安排了,當然必須無條件無從。
這個活兒非常難乾,不光是因為此時的唐英是個門外漢,還在於原先的督陶官、現在仍是唐英上級的年希堯在瓷器方麵實在太過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