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先是回了縣衙,我在那裡碰到了他,他的馬還是我幫他拴到馬廄裡去的,他說他要去望鄉樓,還是我將他送去的。”
“什麼,你一直在縣衙?”
“應該說我一直在等你。”
小蘭淡淡的說著,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我本來是想把這件事留到明天再和你說,但宋大人他跟我說的那些話,讓我覺得我必須得好好跟你商量一下。”
“宋大人,他說了些什麼?”
“他說,那三個孩子,都是藥人。”
秦少白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那三個孩子的骨頭裡麵都有毒,不是因為那掌印有多麼厲害,而是因為那毒早就深入了孩子的骨髓。
“他既然能夠那麼清楚的跟你說這件事,為何又會去望鄉樓買醉?”
小蘭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將那碗菊花粥推到了一邊:“主子和宋大人都說你絕頂聰明,但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傻,你竟然真的認為宋大人是去買醉的,你從來沒有聽說過宋大人,他有千杯不醉之稱嗎?”
“你是說……”
“十幾年前,宋大人拜西山先生為師,西山先生有一個愛女,知道宋大人的父親是提刑官,就非揪著宋大人要和他一起去學習醫術。”
“西山先生?你說的是那太學博士真德秀?”
小蘭點了點頭,目光裡充滿了敬佩,忽而又變得傷感起來:“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堂堂一個太學博士,居然也會淪落成一個義莊的守院者。”
秦少白隻覺得血液直往頭上衝,那張大伯,那曾經被自己嘲笑,什麼也不懂的張大伯,竟然就是頗負盛名的西山先生。
難怪宋慈要稱他為師父了?
想到張大伯那悲憤欲絕的樣子,秦少白算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是因為他女兒被殺了嗎?”
小蘭看了秦少白一眼:“其實,誰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悲劇。那一年,宋家父子,西山先生父女,一起來南陽縣查一起案子,天好像下著雨,藍玉和宋大人不知道為什麼鬥了氣,她根本不顧宋大人的阻攔,非要到燕山上去采草藥,結果……
小蘭停了下來,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宋大人他們追到燕山,已經沒有了藍玉的蹤跡。主子讓人把整座山都翻了一個遍,結果,他們隻在山上的一個山洞旁,看到了藍玉的繡花鞋。”
“你們主子,早就認識宋大人了?”
小蘭橫了一眼秦少白,意思很清楚,枉你還是宋大人的好朋友,好幫手,竟然看不出宋大人和朝陽公主之間那點小細微。
“宋大人和主子很早就認識了。我猜藍玉小姐也是生主子的氣,才會亂跑到山上去的。”
“這樣說來,藍玉小姐的失蹤也不能全怪宋大人呀,為什麼西山先生今天會如此的怪責宋大人?”
“五年後,宋大人他們找到了藍玉小姐,隻不過是她的屍體。”
小蘭的眼神黯淡下來,手也不自覺的去摸桌上的碗,不小心卻碰到了秦少白的手。
秦小白隻覺得小蘭的手冰涼冰涼,他真想拉過這雙手放進自己的懷裡,幫她捂熱,小蘭卻已經把手給抽了回去。
“後來呢?”秦少白略顯尷尬,連忙追問。
“當時宋大人的父親親自為蘭玉小姐驗屍說藍玉小姐是自己摔下山的,然後又說了一個誰也無法接受的現實,藍玉小姐這一年,一直在當藥人。”
秦少白是明白了,為什麼三個孩子的屍體一解剖,張大伯和宋慈都會如此的激動,時隔這麼久,他們終於再一次的聽到了殺害他們最親的人的消息。
“隻是,我還是不明白,這件事情宋大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錯,為何西山先生會如此的痛恨他?
“我聽主子說,西山先生和宋大人因為查藍玉小姐這件案子鬨翻了,至於他們倆是怎麼鬨翻的,到現在還沒有人能清楚的說明白。然後,西山先生就留在了這裡,他說藍玉小姐一直想學醫術,他說他知道藍玉小姐想要為那些冤死的人抱不平,所以他就來守了義莊,做了南陽縣的仵作。”
兩個人都沉默起來,天上那輪細細的月亮也被烏雲給遮住,院子裡掛著的那幾盞大燈籠,被風輕輕的吹著,忽明忽暗。
“小蘭,說了這麼久,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宋大人要去望鄉樓?難道他真是去買醉嗎?”
“這個,你要問宋大人,其實五年前在南陽縣發生的事情,隻有他們幾個當事人知道,主子曾跟我們說過,隻要我們一天是她的人,就一天也不準去那望鄉樓,我猜也可能和那天的事情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