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亂(2 / 2)

溫菀想想也有理,嘴角微微揚起,溫和的笑意如沐春風:“嗯,厲衡。”

司厲衡目光深深:“你都叫我厲衡了,我再喊你大小姐也不合適,彆人會以為我故意生分你,不如我喊你菀兒?”

湖麵的波光粼粼閃爍在眼前這個意氣風發少年郎的臉上,他眼底的希冀比那波光還要耀眼。

溫菀心裡一觸,臉上又覺得有點熱了,她定了定心神:“人前還是該避嫌的。”

失望浮上司厲衡的眼底,但好事哪有一蹴而成的,他不該操之過急,何況現在她的境況,是該避嫌些,才能避免她的麻煩。

司厲衡腦子轉得飛快,鄭重點頭:“都聽你的。”

溫菀又是一陣恍惚,總覺得他這句話也十分不妥,但又不能揪著指正,她一時有些無措。

溫菀選擇了沉默,司厲衡也不在意,像這樣站在她身邊,看著她被風吹拂的青絲,有那麼一刻歡愉。

一陣淒厲的尖叫聲打破了他們的沉默,尖叫聲開始此起彼伏,從戲樓那傳出來,司厲衡擰眉將溫菀護在身後。

那尖叫聲讓溫菀心驚膽戰,她立刻想到了妙妙,一下揪住了司厲衡的衣袖:“妙妙!妙妙還在戲樓!”

目前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司厲衡隻能扶著溫菀往戲樓那走,還沒走出一段卻見那些賢淑端莊的小姐夫人花容失色四處逃竄,完全沒有形象可言。

而造成她們這樣失態的,竟是剛剛還在台上表演的幾十隻猴子,上躥下跳地追在她們身後,都是弱不經風的閨閣小姐,哪裡經受得住猴子的肆意,隻見一隻頑猴跳上了柴季穎的肩膀,狠狠扯住了她的耳朵,柴季穎嚇得兩眼一白,昏厥了過去,連著一同昏倒的還有好幾個小姐。

司厲衡凝重地三拳兩腳打落那些攻擊的頑猴,可那些頑猴實在太多又太靈活,司厲衡一心護著溫菀,施展不開,那些守在園外的侍衛也都紛紛衝了過來,頑猴頓時四散而去。

司厲衡顧不得男女有彆,將溫菀護在懷裡,厲聲喝道:“立即關閉園門!四處把守,切不可讓頑猴竄出長街,拿我的令牌去巡城營調弓箭手!”

他隨手揪住了一個侍衛,將大理寺的令牌塞進他的手裡,大喝一聲:“其餘人護好女眷!”

溫菀心怦怦跳著快要跳出喉嚨:“妙妙,妙妙呢!”四下尋去,都沒有看到妙妙,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司厲衡將她緊緊摟著,一拳擊落報複而來的頑猴,力持語氣溫和不嚇著她:“你彆擔心,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再去找妙妙。”

“不行!”溫菀第一次用這樣淩厲的口吻說話,臉上毫無血色“我要去找妙妙!”

司厲衡拗不過她,隻能護著她去找妙妙,可頑猴實在太多,他一路要護著溫菀,還要幫其他女眷,無暇他顧,十足有些寸步難行。

力怠間猛地眼前一閃,忽然就見十幾名精壯淩厲的弓箭手躍上了圍牆,對著園內的頑猴一頓精準掃射。

司厲衡精神一震:“哥!”

那邊司厲行果然持劍衝進了內園,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掃射而過。

“將軍!”

害怕卻驚喜的聲音響起,司厲行看過去,隻見子薑跌跌撞撞而來,一隻頑猴赫然從假山後竄出,跟在司厲行身後的秦遠目光一凜,拔劍躍身而起,在頑猴抓到子薑的後背時刺穿了它的喉嚨。

頑猴倒地時,子薑也翻身摔落在地,背上驚目的一道爪印,秦遠立刻解下披風給子薑罩上。

司厲行疾步而來,蹲下身去,子薑嘴角微揚,氣若遊絲:“將軍......”

“妙妙呢!她在哪?”司厲行滿目寒霜之中儘是擔憂之色。

他朝著她衝過來時的所有的欣喜甜蜜頓時卡在心間,猶如一道驚雷震得她頭疼欲裂,她痛苦地伏下身壓住了司厲行的手臂。

“她不在......她跟著景侍郎走了,將軍......”子薑握住了司厲行的手,眼中噙淚,“景侍郎一直陪在少小姐身邊,他們形影不離,一同離開了。”

司厲行抽離了自己的手,起身就要去找妙妙,卻被秦遠攔住:“將軍,郡主受傷了,既然少小姐不在這裡,先送郡主回府吧,這裡太危險了,我們留下來和巡城營的人會合。”

子薑已經踉蹌著起身,腳下不穩,撲進了司厲行懷裡,輕輕低吟一句:“將軍......”然後便人事不知了。

司厲行不得不扶住她的手不讓她摔下去,秦遠見司厲行仍舊皺著眉,道:“子薑姑娘如今身份尊貴,屬下不能效勞,將軍實在擔心少小姐,不如先把郡主送上馬車,屬下去確認一番,好在頑猴差不多都控製住了。”

妙妙和子薑分開後,一時忘了要去找景嵐,等到想起來時,已經發生了猴亂,她想著溫菀和司厲衡在一起一定沒事,所以事先躲在了假山,等到聽到射殺的動靜,才試探著出來,正碰見司厲行扶著子薑離開。

已經進入夏初,她隻覺得渾身都是冰冷的,她想喊司厲行,隻覺得喉嚨口被冰塊堵住了似的。

妙妙想追上去,卻見子薑緩緩回過頭來,越過司厲行的手臂露出她的半張臉,她的眉眼彎了彎,妙妙捏緊了指關節,她的目光昭示著炫耀得意。

昭示著妙妙輸了。

妙妙不甘心,她還是上前,卻被秦遠攔住了去路:“少小姐您沒事吧?將軍知道今日郡主在此設宴,回京聽聞這裡發生了猴亂,急忙趕了過來,原來少小姐也在,要不要卑職送您回府?”

妙妙一言不發,目光緩緩上移,難以置信沉痛地對上秦遠認真的目光。

她滿腦子都是秦遠的話,她可以說服自己不去相信子薑,可是秦遠,是他的忠臣心腹......

剛剛在子薑麵前所有的信誓旦旦,都成了一場笑話,怪不得,剛剛子薑那樣得意。

她呆呆地,連景嵐衝到了她的麵前,她都後知後覺,景嵐緊張地擺布著她的雙手:“有沒有受傷?”

秦遠鬆了口氣道:“景侍郎也在,那郡主就交給您了,我去善後。”

他走遠了些,才回頭看向依舊呆滯的妙妙,心裡頓生一股愧疚,可很快就被他強製壓下了。

景嵐見妙妙的臉色不太對勁,沉下臉來:“難道受了內傷?是被頑猴打了一拳,傷了肺腑嗎?”

“妙妙!”返回的司厲行目光一怔,緊走而來,從景嵐手裡攬過妙妙,見她呆滯,心裡一緊,“嚇到了嗎?還是受傷了?哪裡疼?”

景嵐看著空空如也的手臂,心裡也空空的,可是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跟司厲行爭,他們名正言順。

誰知回過神來的妙妙看向司厲行,忽然推開了他,用力之大,剛好撞進了身後景嵐的胸膛,景嵐順手扶住她。

司厲行眉目緊蹙,心下一震鈍痛,妙妙從來沒有推開過他......他忽然就有些慌亂,聲音微啞:“妙妙......”

妙妙卻後退了一步,緊靠上了景嵐,撇過臉去不看司厲行,他揪住了景嵐的袖擺:“景嵐,送我回家。”

尚在意外之喜中的景嵐隻能本能扶著她從司厲行身邊走過,司厲行僵直地背脊長身而立,任由他們二人離開,心裡已經雜亂不堪,隱隱作痛。

此後幾天,妙妙都沒有去找司厲行,司厲行也沒有去找妙妙,直到五月初九,寧安國公的四十壽辰。

作為大周第一貴族,溫庭栩的壽辰規格堪比皇親國戚,赴宴之人皆帶著滿麵榮光,即便與溫家麵和心不和的程家家主程瞻也攜妻女而來,繁花似錦熱鬨喧天。

周帝特意送來賀禮千尊如意,昭顯了溫家在帝王心目中的地位。

司厲行送來的東海血珊瑚,更是讓人為之一驚,誰都知性情清冷的司厲行竟會花足心思送上這樣一份賀禮,看來傳聞他逐漸不喜溫家少小姐並不屬實。

程瞻看向在一眾皇親貴戚肱骨重臣中依然出類拔萃脫穎而出的司厲行,五味雜陳,誰能知道當年失了家族臂力的孤兒能有今日,若是當年他沒有阻止自己的女兒胡鬨,今日,便是另一番景象,受眾人豔羨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