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經(2 / 2)

城陽王一黨自然要保住河間王,門下省的侍中們彼此一對眼,如今戰事頻繁,國庫早就空了,但京中宗室郡王們還在擺闊鬥富,朝臣中也少有真乾淨的。

本是九品中正,可賣官鬻爵竟成了常態,貪的人見了河間王兔死狐悲,怎麼要給自己未來留條後路,真清正的也想著為了充實國庫和軍需的那些家財,也要放過人一馬,給後來人一點路子,意見居然詭異地統一了。

大家你來我往地說著同一個意思,難得融洽,這回倒真的上下一心了,議事殿內洋溢著快活的氣息,眾人笑著抬頭,見上頭那兩尊大佛麵色不定,都齊齊噤了聲。

太後想私庫充盈,保住手下人不被牽連,皇帝想著來年東宮開蒙,太子一日日長起來,又是一筆消耗,這會兒見下頭不吵鬨,很有些年頭吵架年尾合的意境,自己笑了,“告訴河間王,臘月底封了印,朕便饒他一回,獻上家財,革職在家,王府也許他住,年尾不易挪動,就這般吧。”

河間王保住一條命,還保住了這個爵位,心裡覺得順陽長公主還真是個好人,又往公主府裡偷偷送了些東西。

元煊得了信,卻仍舊抄經,華嚴經足有六十卷,想來隻能抄幾卷呈上去。

她歎了一口氣,年禮要緊,也隻能這般了。

竇素心疼她,讓庖人精心做了許多補氣血的東西上來,隻元煊麵上到底還是蒼白了些。

歲序將更,本來陰沉的天也像是被香火煙氣熏騰出來了,低低壓著湧動的歲月。

宮內宮宴,元煊是陪著太後進的殿,隨著五聲金鐘敲響,太後緩緩邁入殿內。

皇帝早等在了上頭,一身袞冕,殿內依舊奏著禮樂,見太後前來也隨眾人一道起身行禮。

太後就搭著元煊的手,元煊自然不好跪下行禮,一路走過去,隻見軟席上匍匐著幾排人,隻瞧得見頭頂的漆紗籠冠,齊齊整整,浩浩蕩蕩。

她垂著眼睛,做出謙恭狀,視線卻已經將滿座掃了一遍。

眾人口中三呼萬歲,太後果然欣喜,笑著徑直走到上頭,視線掠過也同樣拱手行禮的兒子,隻笑一笑,先轉過身站在榻上,叫了免禮,這才示意元煊去扶皇帝。

皇帝也不好對太後掛臉,低著頭正要壓下心頭的不滿,隻覺得一雙粗糙無比的手刮上來,他低眉瞧見是隻傷痕累累的手,便叱道,“怎麼傷著的人還敢到禦前伺候。”

太後看向皇帝,元煊動作卻未停,她嫌針放血太慢,一會兒就要再添,乾脆用上了刀,這會兒手可不是沒好,隻堪堪結了疤。

“是我的不是,阿爺莫怪。”

她淺淺一句話,太後侄女安皇後趕忙起身解圍,“長公主手怎麼傷了。”

皇帝這才瞧見了是元煊,臉上一僵,神色不太好看,“怎麼傷著了。”

元煊笑一笑,“也不算什麼,隻是為祖母和阿爺抄寫了血經,為來年祈福,好叫佛祖知道我的誠心。”

皇帝一驚,“血經?”

“是,隻是尚未呈上,卻已叫阿爺擔憂了,是我的不是。”元煊一麵說著,一麵回頭朝太後一笑。

太後當即點頭,給元煊撐腰,“你這孩子,孝心太過,怪道幾日不見,你臉色這般不好,切莫傷了身子才好。”

她轉頭就吩咐,“給順陽長公主的賞賜裡再添上幾盒阿膠,好好補一補。”

一旁的內侍低聲應是,太後又看向皇帝,“她禮佛,不耐那些金銀飾物和綢緞,你說說,賞她些什麼,這般誠孝,不好不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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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宋濂《血書華嚴經讚》序,抄血經、和尚吃素等都源於梁武帝。

[2]晉譯的華嚴經是六十卷,後麵唐代譯版有八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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