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煊拉了個胡床坐下,歪頭看了一會兒,終於出聲,“行了,他不說就不說,鋪子裡搜完了嗎?”
“他不招也沒什麼要緊,總歸那小黃門朱力每次出宮都要去你的鋪子,你的族人是不在洛陽城,可他朱力的族人還在掖庭裡頭呢。”
刑架上的人猛然掙紮起來,看向了說話的人,繩子與皮肉摩擦出血痕,蘭沉眼疾手給他嘴裡塞了一團破布,牢中響起困獸的悶吼。
旁邊幾個侯官都忍不住側目,他們都知道朱力還沒有招,可長公主偏偏就這麼說了,她在賭,賭這兩個人之間沒那麼交底。
“就是你一個字兒不吐露,你給綦家當狗的事兒那小黃門可都認了,你們商行的過所官府都記載得清楚,最常來往的地方不就是肆州?”[注1]
綦伯行如今就是肆州刺史,元煊就這麼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他綦伯行對手下人可是好得很,待上頭下詔責問一番,他定然還會護著你的家眷,也不會處置乾淨以絕後患,且安心上路就是。”
此話一出,一直強撐著的人臉色一點點白了起來,連下巴都打著顫,即便知道這不過是攻心之語,還是忍不住順著她的思路去想。
綦伯行的確不算什麼仁善之主,當凶厲之人的走狗,踩著彆人的時候自然吠得歡,可轉頭自己也淪落到被壓榨之人,比旁人還要更害怕些。
“反正這把火燒不到綦家身上,隻能斷在你們上頭,是不是?”
“至於為什麼是你們這兩個小人物要刺殺太後,那也簡單,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有種唄?”元煊姿態舒坦,一通話說完,就站了起來,“行了,就這麼結案吧,畢竟太子是國之根本,雖然年幼,被誰養大的就跟誰親,來日上位,也記不得有你這個忠仆給人開路啊。”
元煊利索地轉身就走,語言向來是最強大的武器,柔軟的刀足以攪爛人的心肺。
蘭沉趁勢摘下了那人口中的布,一道喊聲在元煊背後響起,“我招!我招!!”
這事兒要是斷在他這裡,綦伯行絕對會親手誅殺他的族人,推他們出去抵命。
元家人連崔氏都能夷五族了,更何況他一個小小平民。
“我的商鋪就是綦家讓我開的!以便京中和肆州通信!我的族人都跟著張酋長!”
“說重點,那群軍戶也是你們聯係的?”蘭沉冷聲道。
“刺殺之事,綦嬪讓我們騙那群軍戶,我們會設法在事成之後給他們換個身份在肆州生活,你們看到的那幾張新辦的過所,就是為了讓他們安心送死的。我們騙說,等他們下了大獄判了刑,就會著人調換死囚,再把他們藏在去北地淘換貨物的商隊中,運出洛陽城,還允諾了肆州之下郡兵的軍銜,以後就在綦伯行麾下。”
很快供狀寫成,賀從接手,帶著供狀去找朱力,朱力眼瞧著不成了,想要咬舌自儘,被賀從一把攔下,捆了個結實。
“這事兒要怎麼寫奏報?”賀從想了想,還得找長公主拿主意。
元煊想了想,“彆寫。”
賀從撓頭,“啊?”
就在此時,一人急急闖入地牢之中,“殿下!賀侯官,不好了!”
“嘶,有話好好說,又不是死人了。”賀從忙止住人急匆匆的身形。
那侯官喘著氣,“城陽王世子,於王府中,自裁謝罪了!”
賀從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心裡卻忍不住想起長公主方才審問商行掌櫃所說的那句,“這事兒隻能斷在他們身上。”
城陽王連親兒子都能犧牲,那綦伯行,自然也能犧牲那掌櫃的全族,甚至……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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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過所,官方頒發給行旅之人的通關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