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製衡(2 / 2)

這些時日她也摸清了明合的為人,潑辣膽大,忠心不忠心放一邊,的確需要這樣的人的,隻是記仇這點委實得壓一壓。

“隻此一次,這對你有害而無利,若是他們對此發作,即便認為是我蓄意為難,受害的是我還是你?”

明合趕忙下跪認錯,“奴知道錯了。”

元煊頓足一歎,“起來吧,宮中女官授課,你記得去,多讀幾本書,對你有好處。”

今日又是個大晴天,天穹高遠,懸日輝耀。

外朝上,太尉依舊沒有出席,但太尉的章奏已經呈送到了元煊的案上。

“昨日有人想去金墉城求見皇上,”越崇跟在元煊身後,低聲彙報著事情,“一開始想潛入進去,被我們的人逮住了,後來又有人在宮殿前大鬨,所以也被扣押了,殿下打算怎麼處置?”

元煊麵無表情,“刺殺皇帝,怎麼處置,要我說?”

越崇懂了,就地正法。

元煊邁入殿內,發覺能來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她沒說話,先把太尉的章奏看完了,都是昨日議出來的。

崔耀有些不安,昨日元煊入太尉府能聊一個多時辰,但元煊卻沒有私下給他傳任何消息,所以他也不知最終究竟二人究竟有沒有達成一致。

但長孫冀的為人他了解,若是要不許勳臣武將入清品,長孫冀一定不會同意的。

元煊先將自己批下的各家贖刑的奏章下發了,又當堂釋放了昨日允準釋放的人。

她轉頭看向了陸金成,“接收這些資財入國庫的事,你親自督辦,務必將賬目清清楚楚呈給我,如今北邊兒還在打仗,一時半會兒平不了,日後……”

她頓了頓,歎了一口氣,“你也有數,我不多說,今年的稅免了不少,你也彆做指望,先顧好眼前,以待明年吧。”

陸金成立馬開始哭窮,“殿下,原本國庫就空得厲害,還是年頭勉強好了些,可……”

為什麼年頭好了些,還不是眼前這位直接抄了河間王全家,結果今年高陽王掌權,撈錢撈的國庫隻出不進,夏天就出了洪澇災害,各地修繕水利,賑濟災民就得撥款,又是火器又是旁的,眼瞧著就要空了。

好在如今又抄了高陽王的家,一箱箱往國庫運,眼瞧著隻怕能撐住大周三五年,陸金成懸著的心剛剛放下,聽元煊的意思就知道後頭還有得仗打呢。

可這能怎麼辦?大周不打仗就要沒了。

好在這位至少會往國庫裡撈東西,自己個兒的衣服還都是舊的,眼瞧著袖口都要磨毛邊兒了,不會像太後一黨光顧著往私庫裡撈金撈絹。

元煊一眼神下去,陸金成停了哭訴,“是。”

這事兒他這一脈雖然沒牽扯,可勳臣裡通婚這麼久,三族裡涉事的眾多。

他也害怕。

陸家能在清流他就好好待著唄。

“為首犯人今日斬首示眾,連同昨日羽林嘩變之人,其族中涉事者皆流放,其餘族人,以後不得入仕,貶出世家行列。”

“至於高陽王逼宮一案的從犯,按罪贖刑,罪行較重,在此列者,廢為庶人,然祖上皆為國儘忠之人,孤感念其族中之心,特赦其族,並不牽連族人官職與勳品,隻是其族後人不可位列清品。”

“其餘受蒙騙者,尚可饒恕,不累其族。”

元煊宣布完正式處置,掃了一眼昨日麵談過的人,“此為太尉的上書,太保若無異議,便正式下發為詔令了。”

昨日不曾被召見的人紛紛高喊起來,“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崔耀陡然升騰一絲不妙的危機。

不等崔耀說話,下頭一勳臣忽然開口,“殿下寬嚴並濟,臣等拜服,定約束族人,不敢再犯。”

十幾人一同開口,崔耀微微蹙眉。

這處置辦法聽起來固然是沒錯的,甚至暗含打壓勳臣,不入清流的政策,可怎麼就這麼不對勁呢。

就像是……元煊似乎在刻意淡化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軍製改革。

崔耀往下看了一眼盧文賜,隨後開口,“臣沒有意見,這事兒也該了結了,以免人心動搖。”

元煊頷首,堵住了剛要開口的盧文賜,“我也是這般想,這事兒就到這裡了,處置者眾多,吏部隻怕接下來事情繁多,亦有不少空缺出來的官職。”

她頓了頓,“昔年高陽王賣官鬻爵,諸公當引以為戒,稍後我會叫廷尉卿將諸人罪狀全部公開,其中不乏參與其中,貪汙受賄,賣官鬻爵,結黨者,贖刑者引以為戒,其餘官員,更當警醒。”

盧文賜隻覺得頭頂一下多了個懸頂之劍,他掌管吏部,自然也要管理官員選任之事,如今空出來些官職,若他做不好,那麼那群勳臣便會對他群起而攻之。

元煊這不隻是在提點他,還在提點旁的勳臣。

大周官場腐敗,結黨成風,正因為賣官之事普遍,買官者自成賣官者黨羽,層層盤剝上貢,以肥上位者。

如今朝中能臣極少,元煊清理掉幾乎小半蠢蠹蛀蟲,也在每個人脖頸上勒上了繩,時刻警醒著不敢妄動。

此時的職位選任調動,主張改革的清流與剛剛吃虧的勳貴定然相互製衡起來,彼此盯著對方的過錯。

這一手不光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讓懲治了不少家族的元煊位置穩固,更讓接下來選任官員成了公開透明的事,他們不得不辦好,選上來的,就不能隻是清流或是勳品,得是中立之人。

中立之人,那就是能為元煊所用之人。

崔耀抬手飲了一口茶。

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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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邶風·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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