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賀從明白了從前蘭沉的怪異陰沉之處。
高家,那是那個先帝靈前被太後聯合宗室大臣處死的外戚高闖,高太後也被安太後賜自儘,後續高家被清算,幼子悉數流放北鎮戍邊。
蘭沉那個年紀,算來正差不多,估摸著是幼子年少,被藏在了佛寺中,又機緣巧合,認了東宮宦官為乾爹,成了侯官。
元煊隻瞧著賀從的眼神就知道他明白了。
甚至或許已經明白了高深就是高蘭沉,但不重要。
自高家經曆大變,全族或死或被流放至北鎮後,高蘭沉心性早已大變,做侯官行事陰狠尚可,但卻不能帶上太多個人立場,有明確的報複目標並非合格的監察,卻可以是另一種心腹。
是以這個有隱患的棋子被元煊安置了一個更合適的地方。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能影響綦伯行的決策,比她想的做得還要好。
高深此舉,幾乎恰到好處給元煊送上了個最好的梯子,一個足夠讓她占據道德優勢還能全身而退的梯子,一個足夠她自立門戶,就此起義的梯子。
“如今我們的人手還剩多少?”
“留在城中或是路上的弟兄們……約莫有兩千人,”長孫行開了口,他從選擇拿著兵符跟著元煊站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回頭路,“章武王和廣陽王有十五萬兵力,咱們中軍京中戍衛隻餘七萬,主子手頭本就隻有三萬中軍和禁衛,在保衛京都之時已經折損不少,方才我叫人清點,隻剩下了兩萬多兵力,若援軍不來,我們隻能東行。”
“京郊至金墉城僧人少說十萬眾,僧兵如今能動用的有五萬,如今隻動用了金墉城內的,傷亡不算多。”元煊給長孫行透了底,“等東中郎將帶兵趕來,足夠了。”
元煊垂眸思量一番,“想來裴靖回來了,子彥,你應當記得他。”
長孫行蹙眉思量,倏然眼前一亮,“那個痛陳天下積弊,指責如今窮兵黷武,賦稅過重,奢靡成風的士子裴靖?”
“是他。”元煊點頭,“如今的靈遠和尚。”
長孫行一時嗟歎,站起又坐下,“那……”
“賀從手上禁衛軍不多,就由你去管束一番僧兵,給他們再立一立規矩,往後就是我的兵。”元煊說著,黑暗處走出來兩個人。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二位。”
那是兩個有些粗壯的女人,一人是居士打扮,一人卻甲胄加身。
長孫行的目光落在那甲胄上,製式有些眼熟。
那是……涇州謀亂案,穆望呈上的安家私造的盔甲。
他猛然明白,涇州一案,原來全在元煊的掌控之中,或許如今城破也在她的謀劃之下,縱橫布局,難道早就想要清瘡自立了?
那麼……如今殿下麾下的謀士,竟隻有寥寥幾人嗎?
“小僧法號惠隱,如今金墉城的僧兵中的騎兵本事都由我訓練,我俗姓李,李英水。”慧隱頓了頓,雙手合十,“隻是如今戰馬不多,步兵還是主流。”
“在下祝中玉,替主子操練女兵。”女子聲音爽朗,“如今五千女兵皆已入城,儘可配合主子一切指令。”
元煊掃過長孫行和賀從的神色,見他們沒有露出輕蔑狀,這才開口,“我麾下人手不多,你們都認一認,彼此操練兵馬之時,互相多指教指教。”
“子彥,”她指向了慧隱,“當年你騎射總是隻能從右,被說了許久,慧隱少年時便極厲害,左射右射必疊雙,你莫要輕視,好生奉上禮討教才是。”
長孫行拱手,“主子慧眼識人,我有不足,自當討教。”
“隻是……我們能操練多久?”
元煊轉頭看向慧隱,“最近的祭祀吉日,有哪些天?”
“七日後,再就是十三日後。”
元煊偏頭想了想,“我聽城內你們審訊的綦兵說,綦氏精兵也在路上了?算上日子……我猜,七日後,血流成河,以祭天也。”
“你們先休整一日……”她這般說著,看了一眼外頭徹底昏黑的天色,“這兩日,洛陽城怕是亂著呢,叫侯官小心行事,崔太保和東陽公,不能死。”
越崇低聲應是,補充了一句,“崔太保這些時日一直閉門不出,殿下是否要給個消息。”
因著之前元煊在勳貴軍製上的手段,崔耀已經許久不與元煊正麵接觸了。
元煊知道,元諶若有心力,或許崔耀也會轉而扶持元諶,可偏偏元諶身邊有個綦伯行,那崔耀就沒了選擇。
“老師心裡有數,待你們護佑他的時候,自然我的心意。”
“至於東陽公……”元煊皺了皺眉,“罷了,姑母非要留在京中替我看著宗室,我也勸不得,必要的時候,送她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