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澤。
這是在警方筆錄上留下的名字。
是麵前人慣用的假名。
寫下名字的時候動作很熟練沒有生澀感,麵對問詢的警官態度也很自然,沒有犯罪分子?麵對警方的警惕感,普通平和。
看起來是一個很配合警方的社畜。
如果他?們不是清楚麵前人是組織裡的重要人物的話。
那個名字自然也是查不出來什麼的,畢竟組織的情報樞紐耳提麵命讓組織的其他?人注意保密,為了讓保密意識深入人心,還?拉了琴酒和朗姆配合演出,讓組織的人養成?了一些讓偵探和警方無用武之地的習慣。就這他?的工作還?多?得?讓人看見就做噩夢,自然不會讓自己因為自己的身?份疏漏而加班的。
何況現在的時光還?算得?上他?的假期。
但即使心裡清楚這應該查不出來什麼問題,被案件扯著當了一回背景板的四?個人中的三個人也動用自己的渠道查了小泉澤的消息,得?到的回複不出意料是一切正常。
三人中沒有一個人能拍下來假名是小泉澤的照片,所以隻能用手速和基本描述來告知,算爭分奪秒吧。在臥底探測器眼皮子?底下玩這些,不能說是刺激,隻能說是拿自己的臥底生涯在賭。
不能為了一點線索而賠上一切,那隻是個假名。
心裡是這樣?想的,但每個人心中都存著一點希望,想著萬一呢。微弱的,不明顯,是查出什麼來能夠穩住表情,什麼也沒查到也不會失望的程度。
都是了解過?組織保密意識的,看到那些一點也不花裡胡哨極其樸實無華的手法時,就該清楚他?們麵前像個正常前輩一樣?的社畜對偵探和警方有多?了解。
“手法越是花裡胡哨,死的就越快。像琴酒這樣?直接用八個蛋解決一切是一種正確操作。”
他?對自己的後輩算得?上貼心,從口頭上指導了一下後輩們的手法,說八個蛋加飆車是一種最簡單的保密手法。
說是這麼說,當時他?的臉上卻是工作量又要增加的生無可戀,“換成?彆的我的工作量要翻個幾倍。”
這是對什麼都不懂的新人的要求,所以才連例子?舉的
都不走心。琴酒並不常常用八個蛋的,他?是會製定計劃的。
但八個蛋用來銷毀痕跡是真的好。
偵探推理時需要痕跡來指出犯罪嫌疑人,完成?整個推理,而一場爆*炸可以毀掉很多?痕跡,也可以毀掉製造爆*炸來不及逃生的人。
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隻是過?於過?勞死的情報樞紐也就在這時候,有了點組織對人命的漠視,不明顯。他?自己對自己這方麵也沒什麼認知,平平常常的對新人說出口,沒在意真出問題了新人付出的代價是死亡。
作為他?的後輩們,為他?分擔工作的工具人,待遇比新人要好一些,同樣?是用八個蛋,他?對後輩們解說了一下什麼時候用八個蛋。
還?多?了一句忠告,“不要覺得?偵探很好糊弄,非要停留在現場看自己的成?果。”
“以前有過??”
如果沒有的話,也沒必要多?出來這一句。
“那次我加班了兩個通宵。”他?語氣沉痛的,“沒有加班費。”
慘無人道。
當然,會讓新人用最簡單的方法去銷毀痕跡的情報樞紐,寫下的名字查出來的東西算是無懈可擊。
空白或者有空白期都好,都能說明小泉澤這人有能下嘴的地方。
結果是查出來一堆,而不是什麼都查不到。
那資料換成?紙張厚度不算薄,看完也就是看了一個人的前半生,沒有什麼好說的。資料上的小泉澤的前半生是個普通人,人生的高?光時刻又不幸與組織的情報樞紐重合。
他?人也是個社畜,最近一條消息是他?為了上班不遲到扣錢,從背景板裡站到台前指認出了凶手。
有人出去買了張報紙,上麵就用著讓人覺得?離奇的標題說了這個小泉澤人生高?光時刻,在字裡行間給他?安上了一堆外?號,什麼什麼“案發現場的第三人”“擁有上帝之眼的偵探”……說他?的破案過?程宛如親眼所見嫌疑人的犯罪過?程,用著最平靜的語調讓嫌疑人陷入計謀被看破的處境。
“所謂的完美犯罪,是不會存在的。”
這樣?的話放在情報樞紐身?上是不對的,情報樞紐本人也不會說這樣?拉仇恨的話,屬於媒體的藝術加工。
他?
這樣?莽撞的闖入偵探的領域,被一些媒體冠以“疑似新的平成?福爾摩斯接班人”這樣?的稱呼,成?全了一場媒體的狂歡。
這次經曆完全與情報樞紐對得?上,他?們甚至推理得?是同一個案件,同一時刻用同一種方式指認了凶手,有著同一個名字。
唯一遺憾的是,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報紙上為了保護這個新任偵探沒有出現他?的照片,到手的資料上有他?的證件照。
社畜之間神情多?有相?似,都有加班猝死的危機,都有睡眠不足導致的眼下青黑,還?有加班到麻木的眼神。
可神情相?似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會臉盲的認為他?們是同一個人,有著同樣?的臉。
看了資料記下資料的人用了物理方法清除了消息過?來的痕跡,將痕跡的殘渣丟進?了下水道。
格式化,信息加密這些對情報樞紐並沒有什麼破解的壓力,它們在他?眼中隻是清晰明白得?擺在麵前的痕跡。
所以想要藏好信息,記憶力和抽水馬桶比一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更靠譜。
情報樞紐在睡覺,但其他?人醒著,作為組織的鬣狗準備撕咬臥底。
——都是這樣?想的。
因為足夠小心,所以沒有誰會麵對一個被堵住的下水道,情報樞紐醒來的時候一切如常。至於資料的提供者們詢問小泉澤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時,他?們不約而同的讓提供者們放棄對小泉澤的調查。
不會有多?大作用,反而會暴露自身?存在的調查。
但情報樞紐醒來麵對的是一個平常的早上。
夜晚發生的一些事被反反複複檢查了幾遍,抹去了所有能想到的痕跡,擺在他?麵前的就隻是蘇格蘭做的早餐,和波本和萊伊的對峙。
——關?於廚房萊伊與狗不得?入內的事。
現在可以被稱呼為小泉的情報樞紐撐著臉自以為這場劇目早就有了結果,結果是,“現在還?沒有結論嗎?”
“小泉前輩,你在說什麼?”
“萊伊和波本,一個晚上還?沒有研究出結果嗎?”
被自己的後輩們盯著,剛睡醒的小泉以正常語速說,“你們看起來沒睡好。”
兩個後輩的膚色比較深,眼下的青黑看不太出來
,精神狀態也沒問題,就是小泉看了一眼,就能清楚了解他?們晚上沒睡好。
蘇格蘭其實也沒睡好。
他?問:“是擔心我的行為會暴露你們?”
早餐前最好不要亂說話,同理,沒睡醒的時候不要讓小泉開口,誰知道這位臥底探測器會漫不經心的說出什麼話來。
他?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按著社畜的經驗對著自己現在的後輩,心平氣和的,“昨天那件事,不會影響的,小泉澤是個很常見的名字。”
他?想躺平的,畢竟平時就已?經卷夠了,結果他?的後輩跟琴酒學的已?經開始卷了。
人生處處有驚喜。
也就臥底探測器這麼想了。
也隻是他?是真的平靜的將這段時間當成?假期來過?。
小泉這個人,沒有什麼好怕的。
原本最怕的是被加班加到直接過?勞死來不及花錢,現在都放假了,這個最怕的就沒有了。
還?有就是,他?沒有被人打破目前的平靜生活前,彆人都沒什麼可怕的。
如果後輩幾個清楚這點,穩住心態,應該能夠安全的。
如果清楚的話。
小泉很平靜的笑了一下。
後輩們白天有任務在身?,需要踩點,這是小泉說的,算是變相?的放假,因為那些拿過?來的任務,真的不需要他?們三個這麼大陣仗,每天精神緊繃著。
他?們三個人也利用自由?活動的時間做了一些事情,非常小心的那種。每個人精神都很緊繃,總感覺背後有他?人的視線注視著,抬起頭來發現自己在攝像頭的死角,周圍的人群在自顧自走自己的,過?著自己的日常。
似乎隻是精神緊張。
奈何這三個警惕心算拉滿的,並不覺得?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是錯覺,若無其事的取消了原計劃,安安靜靜的去做任務的踩點了。
波本找到了注視他?的人。
是個年?輕人,看著沒出校園,見他?目光掃過?來了,不躲不避的,還?笑了一下。
他?坐在某個書店的木質台階上,百無賴聊,目光就直勾勾的放在了波本身?上,“你看著挺像個有故事的人。”
“我喜歡故事性。”
沒長大的小孩總是不知天高?地厚,有時候會做
一些以後看起來會很傻的事情,等經曆了一些事情後,就逐漸變得?複雜起來,成?了所謂的社會人。
那個年?輕人看著很乾淨。
眼睛裡除了求知欲沒有彆的什麼,乾乾淨淨的,尚且還?在社會的邊緣裡。
波本不知道自己當時的想法,朝那個年?輕人走了過?去。年?輕人給他?挪了一個位置,他?們擠著坐著。
年?輕人說:“我是小泉澤。”
“小泉澤?”
“看你的樣?子?是認識另一個小泉澤?”
“他?跟你並不像。”
思考得?太多?好像變得?沒有意義。
“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知道就是知道,見過?就是見過?,認識就是認識。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能坦誠一點,看上去是職業的原因。這樣?啊,那真是非常辛苦吧。”
小泉澤用手撐著臉,“你看起來就是很辛苦的一個人。能說說那個小泉澤的事嗎,我對另一個自己挺好奇的。”
“……另一個自己?”
“彆這麼看我。你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怎麼會不知道另一個自己的傳聞呢。兩個一模一樣?的自己,見麵就會殺死對方,活下來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小泉澤,這樣?的。”
“不了解一些新鮮事,人會很快老去的。”
波本帶著點笑音:“這怎麼看都不算新鮮事吧,聽起來就是胡謅。”
“那能告訴我另一個小泉澤的事嗎?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啊……”
另一個小泉澤的事並沒有多?長,一個老是加班的社畜,每天的念頭就是錢和停止加班,還?被自己同事的腦補整得?沒有一點脾氣——
波本停住了。
“怎麼不繼續了,有什麼問題嗎?”
小泉澤笑著問。
“社畜有時間生氣嗎?”
“真是苛刻的問題,像他?那樣?的社畜真的是沒有過?多?的時間生氣,但我有。”
社畜沒有時間生氣,隻有不停的加班加班,到了現在這個假期,才終於能喘口氣了,不被過?重的工作量壓到猝死。
然後就是昨天的破案了。
“他?看起來真的像誤入歧途的天才。”
“可是他?成?年?了,看起來也並不年?輕。”
波本在看見那個人站出來臨時充當了偵
探一職時,是有些驚訝的,畢竟是講究保密意識,本人也對大多?數事情都不怎麼感興趣的人。
收集和處理情報的有敏銳的觀察力,和良好的記憶力,他?的推理是在念答案。
他?對現場並不熟悉,不過?匆匆看了幾眼,但做出推理找證據時,似乎身?邊跟著凶手過?去的行凶的影子?,踩著它的腳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完整的一場作案手法複現。
連步伐邁動時都微妙的貼切了凶手的小習慣。
這種東西,真的是能看出來的?
“甚至能複述凶手當時的心理活動和他?說出的話哦。”
小泉澤撐著自己的臉,姿勢從剛才到現在都沒變動過?,看見波本的眼睛瞪大了一點,一副聽見了天方夜譚的樣?子?,適時的,“畢竟推理出的動機是■■,會清楚這些是理所當然。”
波本有些暈眩感,被這個小泉澤扶住了,他?穩了一會,從暈眩感裡退了出來:“你剛說了什麼?”
“叫了你的名字而已?。”
“……”
“不要亂說話。”波本歎氣。
沒有什麼負麵的情緒,這個小泉澤氣息很乾淨,波本無法生氣,撐起來的一點負麵情緒很快的就煙消雲散,不能浮於表麵。
他?們就坐在書店的台階上聊了一會天。
這個小泉澤很健談,想到什麼說什麼,對波本的態度也很自來熟,但好像無論是哪個小泉澤,對日本的犯罪率總是要吐槽一下的。
“我朋友在這裡待了沒多?久,腦袋剛剛清醒了,又被社會上的犯罪率毒打了一頓,差點自閉。”
“放過?犯罪率這個問題好嗎?”
“可他?真的快要自閉了。”
……
小泉澤真的是個普遍的名字。
就日本犯罪率問題跟人掰扯好長一段時間的波本從台階上起來後,小泉澤也起來,跟他?揮了揮手:“再見。”
……
那隻是一個木質台階,波本回過?神來就看見自己的目光注視著它。大概是腦袋放空有利於緩解精神緊張,他?這幾天有些糟糕的精神狀態恢複了一點。
對應付臥底探測器也有了一點底氣。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完成?任務,琴酒那家夥在任務單上夾雜私貨,美其名曰
更好的發揮組織的另一個情報屋的作用,充分利用波本的外?形條件。
讓他?被情報樞紐派的任務都是蜂蜜陷阱之類的,完全放棄思考的情報樞紐對琴酒的安排沒有反駁,大有一副躺到任務徹底結束的架勢。
“任務結束後能帶點蜂蜜餅回來嗎,波本?”
“好的,前輩。”
微笑。
————
被當成?偵探的小泉澤,人生高?光時刻與組織的情報樞紐撞的人仰馬翻的小泉澤,無論是文字上還?是生活上,都是毫無疑問的普通人。
被迫出名後,還?會癱在公園的椅子?上,懷疑自己是否走入了人生的岔道。
“出名不好嗎?”
“你想說偵探來錢快嗎,萊伊?”
“這是你說的。”
萊伊點燃了一支煙,在他?邊上坐了下來,“我可沒說這些。”
“好吧好吧,我現在正在經曆人生最痛苦的抉擇……”
“我記得?你最痛苦的抉擇已?經做了十幾次。”
“……那些不算,都過?去了,現在才是。”
“你以前也是這麼說的。”
小泉澤被梗了一下,“停,萊伊,你火氣有些大,是被廚房萊伊與狗不得?入內氣的?”
“……沒有。”
“好吧,我繼續說。現在的生活除了社畜了點,離猝死近了點,總歸還?是普通平靜的,沒有什麼大波瀾。但是成?為偵探的話,除了錢多?,將會見到各種奇奇怪怪的案件。”
“我對這個一言不合就命案見的城市失去了希望。一個不好,就成?為受害者了。”
“雖然現在也是,被命案步步緊逼,當了快幾十次的背景板了。”
“你有什麼人生建議能給我嗎?”
“沒有。”
……
沒有休息好加上連日的精神緊繃讓萊伊在一個僻靜公園的長椅上陷入短暫的睡眠,他?清醒後,因為休息了一段時間,疲憊略有好轉。
看了看時間,離回去的時間點還?早,他?站了起來,準備執行組織裡的萊伊需要做的任務。
一粒子?彈比八個蛋解決事情的動靜要小。
他?從狙擊*槍的瞄準鏡裡看見的目標的身?形時,平靜的扣下了扳機,確認目標死亡後,從準備好的通道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