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費爾南多說,一直放在我爸屋子裡的長矛,那是當年阿瑞斯用來戰鬥的武器。
他今天突然拿出來是做什麼?
而且一名一米八的中年壯漢,拎著重武器,踏著緩慢步伐,走向女兒的舞伴。
這中場麵太具衝擊力了,在場的人,包括費爾南多在內,反應過來時,我爸已經走到了我的麵前。
就在我試圖伸手阻攔他時,我的親爹卻隻是抬起手中的長矛。
“給你,”他沉重道,“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保護好她。”
洛基:“………………”
等一下。
這我想的不一樣?
什麼叫把女兒交給他,把屬於自己的戰神長矛拿出來的意思是……
洛基無比鄭重地抬手試圖接過長矛:“我會——”
我:“——你會你妹啊!”
我一巴掌拍開洛基的手,連人帶長矛推進屋子裡。
突然間就托付終身了還行,而且洛基還真的厚著臉皮準備去接。
想到這兒我又轉身拍了洛基一巴掌:“你還敢接?!”
洛基笑嘻嘻地躲開:“哎哎,彆打,打傷了在舞會上丟人的可是你!”
然後我和洛基就這麼亂七八糟吵吵鬨鬨地出了門。
一個小插曲過後,我們到校的時間不算很早。
費爾南多開車將我們送到校門口,而後叮囑了幾句後離開。我和洛基一下車,就看到同樣剛剛抵達的潘多拉和梅麗爾。
潘多拉的形象讓我震了一下。
平時她就是煙熏妝,今夜舞會更是過分,大煙熏之下還畫了慘白的底妝,再配上血一樣的紅唇。
她身上的裙子也不是尋常禮服,而是點綴繁複、蕾絲誇張的哥特風長裙,這讓她看起來像是從十九世紀古堡走出來的幽靈新娘。
這身衣服,比起舞會,我覺得更適合參加漫展。
好在,她給我和梅麗爾化妝時都沒這麼個性。
而且阿芙洛狄忒的小助理真的很有眼光。
給我選的禮裙暫且不提,他給梅麗爾選的禮服格外適合她。
同樣不誇張的桃色一字及膝裙,不張揚、不性感,配上個子小小還娃娃臉的梅麗爾剛剛好。
梅麗爾摘下了厚厚的鏡框、換上隱形眼鏡,又把老土的麻花辮拆開,換成了蓬鬆的法式魚骨辮,潘多拉為她設計了一個暖色妝容。讓梅麗爾依舊是梅麗爾的同時,又甩開了書呆子的氣息,文靜的氣質中增添了幾分俏皮。
看上去是個小隻可愛姑娘,也是煥然一新。
“哇……”
洛基的反應依舊誇張,他走向前:“真是人靠衣裝,梅麗爾。你以後都保持這幅模樣,一定會是宅男女神。”
梅麗爾抬起手,下意識地還想扶鏡框。
然而她的手指到鼻梁處摸了個空,又不得不放了下來。
“你也是,凱納斯,”她回道,“阿拉貢本人穿西裝也不過如此了。”
洛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你竟然誇獎我?”
要知道,梅麗爾一直不太待見他,連洛基刻意變出的臉都不能左右她的好惡。
“實話實說而已,”梅麗爾很誠實,“畢竟阿拉貢真的很帥。”
洛基頓時心花怒放。
看著他燦爛的笑臉,我很是微妙。
這家夥……
不是真的把自己當成阿拉貢了吧?他本人,本神絕對不長這幅模樣好不好!
我剛想開口擠兌他,校門又停下一輛車。
冤家路窄,最後卡著時間抵達的,是凱瑟琳和她的舞伴。
校啦啦隊的新隊長,自然接受了校橄欖球隊四分衛的邀請。
凱瑟琳盛裝出現,剛剛接過男伴遞來的手站穩,一抬頭,與我的視線相對。
我學著費爾南多的習慣,挑了挑眉梢。
所謂冤家路窄不過如此。
凱瑟琳的視線定在我身上,恨不得要把我的禮裙穿出個洞來。
她似乎忍了忍,沒忍住,挽著男伴的手臂,直接衝著我走過來。
洛基:“哇哦,你們要在校門口打起來嗎?”
潘多拉也忍不住添油加醋:“妮可,現在打贏了她,你就是今夜的舞會皇後!”
想我點好行嗎!
我見凱瑟琳氣勢洶洶,深吸一口氣就想出言嘲諷——
然而今夜注定我不能好好講完一番長篇大論了。
“這麼漂亮,”凱瑟琳陰陽怪氣道,“平時倒是沒看出來啊,妮可。”
她的話音落地,我卻轉過了頭。
校內不對勁。
一股熟悉的力量從我的背後襲來,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是之前在我家附近,是在垃圾處理站後方相似的。
“那東西”的力量。
31
返校節舞會即將開始,校門口三三兩兩停著不少人。
按照以往,大家接下來會看到的,是我和凱瑟琳例行的唇槍舌劍環節。今日因為二人都上妝禮裙,穿得漂漂亮亮,可能還有產生一些額外的戲劇效果。
但這一次——
我眼看著凱瑟琳朝我走來,打響第一回合。
卻拉住了洛基,在眾目睽睽之下,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掉頭就走。
凱瑟琳:“……”
周圍的氣氛陷入死一般的沉默當中。
直至我把洛基拉到了教學樓附近,他才莫名其妙開口:“你是慫了,還是在挑釁?”
我停下步伐。
“不是吧。”
事到如今,凱瑟琳怎麼樣已經不重要了。
我驚訝地抬頭看向洛基:“你沒察覺到?”
洛基:“什麼?”
他真的沒有察覺到!
我扭過頭,看向背後的教學樓。
“那東西”的存在如此強烈,熟悉的能量向外迸射,我想忽略都很難。
“祂在這裡,”我回答,“就在我身後。”
一定要用言語來形容的話,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中的存在摸到了現實,試圖與這個世界上的生物產生鏈接。我看不到、摸不到祂,卻能感覺得到祂,並且知道如果祂抓住了選中的生物,一定會將其吞噬進去,從而產生屬於這個世界的實體。
就像是之前折射七彩光芒的介質一樣。
“我能感覺到祂在尋找與這個世界的鏈接。”我說。
洛基似乎是有些茫然:“你確定你不是被《死亡擱淺》的預告洗腦了嗎。”
我:“你確定之前帶著個會哭會笑還會發光的胎兒模型,去抓‘那東西’的場景不像死亡擱淺嗎。”
洛基:“……”
我:“…………”
舞會在學校禮堂舉辦,因而教學樓附近沒有人。
夜色之下,唯獨路燈擴散著慘淡淡的光芒,我和洛基不說話,四周一片寂靜。
我的思路又不免想到梅麗爾經常看的恐怖片。
洛基低頭看著我,縱然把黑發紮了起來,但背著光芒,他深刻的五官依舊隱匿在了陰影之下。
黑洞洞的,有些滲人。
最終是他率先歎了口氣。
有了聲音,就不顯得那麼可怕了。
“真是的,”他無奈地摸了摸脖頸,“非得在這節骨眼上出現,抓緊吧。”
“你很急?”
“當然。”
洛基理所當然地邁開長腿,向教學樓內走去:“返校節舞會可要開始了,要是趕不上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惦記著返校節舞會。
想想北歐神話也確實,哪裡有盛大項目,哪裡就有他橫插一腳。
我算是明白了,洛基真的很喜歡湊這中熱鬨。
“快點解決,”洛基走在前麵,“我可不想錯過舞會。”
我跟在後方,進入教學樓。
學生們都在禮堂,因而顯得教學樓空空蕩蕩。
半夜的學校向來是都市傳說和鬼故事的高發地點,黑漆漆的走廊沒有聲響也不見光,我不免慫了慫。
還是挺可怕的!
“不要緊。”
洛基懶洋洋道:“要是有鬼,倒還方便了。”
說完他抬了抬指尖。
“我有神力,”洛基安慰我,“驅鬼不是隨手的事情?相比較之下,還是‘那東西’更麻煩。”
也,也是哦。
想到這兒,我的恐懼之心消散大半。
“你能感覺到‘那東西’在哪個位置嗎?”洛基問。
我想了想,抬起頭:“在上麵,每一層都找找吧。”
幸好老教學樓並不高。
我和洛基走向樓梯,台階不陡,但他依舊很紳士地向我伸出了手。
一時間,教學樓裡回蕩著我的高跟鞋聲。
“我能察覺出來‘那東西’存在,”我困惑地發問,“為什麼你沒有?”
在昏暗的光線下,我與洛基並肩而行,清晰地看到他勾了勾嘴角。
他轉過頭來,俊俏的麵孔為月色鍍上一層冷光。
“妮可,”他含笑反問,“誰告訴你,我能察覺出‘那東西’存在的?”
我愣住了。
好像……確實沒有?
第一次發現“那東西”,祂都已經有了肉眼可見的實體。
第二次,則是主動找上門,並且祂都快襲擊到我,洛基才從棉花娃娃大變活人。
第三次更不用提了,電子遊戲之神給的BB,本身就是個神秘事物探測器。
洛基說過他能感覺到周圍有視線在監視我。
但他從未說過,他能察覺到“那東西”存在。
“這也是我暑假消失的原因之一。”
洛基牽著我走上樓梯,滿不在乎地開口:“新神能檢測到‘那東西’的數據,妮可,但他們同樣很難察覺到祂的存在。事實上,除非‘那東西’像阿波羅說的那樣,擁有了一張人皮,或者像上次那樣,擁有肉眼可見的實體,否則隻是在積蓄能量階段,我們感覺不到祂。”
“那——”
“隻有你。”
說著,洛基的解釋微妙一停。
“用更方便理解的方式來說,是因為屬於我們的文明與信仰徹底消失,舊神才失去了生育能力。像希臘神話,像北歐神話,其實都是‘死’的文化,沒有延續和繼續發展,自然也不可能誕生後代。”
他繼續說道。
“生不出神來不是什麼壞事,妮可。不然你想想,任宙斯播中的話,世界不亂了套啦,”洛基說著說著,自己先樂了起來,“所以你的誕生就顯得格外奇怪。”
“首先,我借來了外神的機器——也就是BB,確定了你是神。那麼新的問題就來了。”
洛基看向我:“身為新誕生的神,你又是什麼神?”
我——
我怎麼會知道!
雖然洛基說,隻有神才能轉移“那東西”的能量到BB身上,由此可以推斷出我是神。
但我又沒有神力,想證明都沒地兒證明去。
洛基一邊說著,一邊牽著我繼續向前走。
空蕩蕩的走廊裡隻有他說話的聲音和我們的腳步聲。
“其次,我早就在考慮,宙斯為何一定堅持選中你,”他緩緩說道,“這點又得感謝BB。”
“啊?”
“不是所有神都能啟動BB,轉移能量,妮可。”
“啊???”
“也不是所有神都能察覺到‘那東西’的存在。”
洛基的臉上依舊掛著含情的笑容。
“這才是宙斯選中你的原因——”
他的視線始終在我身上徘徊。
“你是什麼神?為何會違背舊神的規律出生?所以問題又繞回了原點,妮可:當年阿瑞斯參加的拉撒路項目,究竟是什麼?”
言語之間,我們兩個已經循著“那東西”,來到了教學樓三樓。
在我的觀感裡,“那東西”的存在感越發強烈。
而且洛基說……
隻有我能感覺到“那東西”,他的意思難道是——
等等。
我猛然扭過頭。
“你之前騙我。”
“什麼?”
“騙我隻是和大家沒區彆的普通人!”
我有點生氣了:“洛基,你嘴裡有句實話嗎?!”
洛基摸了摸脖頸:“我可沒說過你是普通人。”
但你就是這麼暗示的!
什麼給狗神力狗也能用,什麼普通人的生活不更快樂,他翻來覆去說的可多了。
但凡有點中二心都會被他打擊到不能振作好不好!
“哎呀,你彆生氣。”
大概是見我真的惱了,洛基才放緩語氣:“我也是希望你能擁有正常的生活啊,妮可。我是過來人,我可太明白當神沒多大意思了。就你們希臘神話裡,人神的存在都離不開宿命圍繞於頭頂,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北歐神話也沒好到哪裡去,說我注定會引發諸神的黃昏——放到現代,不就是這人剛出生,就說他未來是個殺人犯?在這樣充滿暗示的環境中長大,不是殺人犯也會變態。”
洛基說著,鬆開了我的手。
“所以啊,妮可,”他感慨道,“我之所以答應宙斯,是因為覺得不管你是誰,是什麼,拿到哈佛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都不會有壞處。你可彆懷疑錯了人,我比那幾個天父可有良心多了。”
嗬,你就自吹自擂吧。
我信你才有鬼。
“當年真的是眾神逼迫你,你才製造了諸神的黃昏?”我問。
“這個嘛……”
洛基的眼底閃過幾分狡黠的色彩:“還沒找到‘那東西’嗎?”
又轉移話題!
不過,他提醒了我。
我們確實已經很接近“那東西”了。
我停下步伐,側頭看向身邊的生物教室。
平日的生物教室,因為室內有擺設生物標本,所以不用的時候都是鎖著的。
但今天門卻虛掩著。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尖輕輕碰到房門。
“吱呀——”一聲。
合頁的轉動在寂靜的環境中分外明晰。
我頓了頓,而後低語:“屏住呼吸。”
洛基:“什——”
他話說一半,也反應了過來。
上次在垃圾處理站,洛基是棉花娃娃形態,自然不用呼吸。
但現在不一樣了。
而這次我一身長裙,也沒地方攜帶BB。
我憋住氣的瞬間,教室房門打開。
隨著我與洛基的呼吸暫停,室內濃鬱的“能量”逐漸成型,白霧一樣的物質在空中凝聚,在月色之下,漸漸顯示出了一個“人”的形狀。
這個“人”,正在半空中飄蕩。
我的心底一沉。
雖然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但我能清晰感覺到——
祂……
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於這個世界的形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