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聽雪暗自思忖。
一萬兩銀子,再外加名貴禮品?這賠償金,非常高了。
縣令一年的俸祿才多點兒,糧食都折成銀子,也才一百多兩。
孫家就算是房西縣的富戶鄉紳,有些田,家產也遠遠不及一萬兩這個數。而且事後,崔士寧還把賠償提升了十倍,就是十萬兩銀子,正常人早就欣喜地接受了,庭外和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人會跟天降的巨額財富過不去。
但孫縣令之子偏不,他一定要鬨得全天下都知道,此等行徑,倒像是背後有人撐腰……
一介縣令之子,安敢跟崔氏叫板?
縣城的鄉紳階層,對下壓榨底層村民兼並土地,對上阿諛諂媚討好權貴,慣此做派。
最大的可能性,是離家給孫縣令之子撐腰,並且給了更多的好處,讓其衝鋒陷陣,成為離黨對付晏黨的一把刀。
她都能想明白的事,不信母後想不到。
但這事兒難辦,就難辦在人命關天。如果母後一味袒護崔士寧,會落天下讀書人以柄,再加上那群世家權貴,早就不滿母後攝政,想要讓小皇帝親政,定會借此攻擊母後牝雞司晨、草菅人命。
離泛上前一步,滿臉假笑,陰陽怪氣道:“崔令公,你何至於此啊?既然鬨出了人命,你就應該主動把負責遷祖墳的崔氏宗親,送到刑部來自首,相信太後娘娘會看在你多年為朝廷效力的份兒上,從寬處理。你為什麼這般不曉事,欺上瞞下結黨營私,依仗強勢欺負縣令之子,燒了上告的折子斷絕言路。可歎太後娘娘如此信任你,昔日力排眾議,委以中書令之職、入內閣拜相,你不知感恩,反倒蒙蔽她,是何道理?”
薑到底是老的辣。
崔士寧氣得渾身發抖,眼睛都紅了:“你……”
他爹都沒鬥過離泛,昔日在離黨和先帝的運作之下,他爹和晏泱的爹,相繼慘死。
如今他來了雲都,想給父親報仇,對付離黨,結果一個不慎,還是被設計陷害,人家肆無忌憚地嘲諷他磋磨他。
他早該想到的,孫縣令父子,根本就是離黨準備好的圈套!
自首?
他若真帶著族人去自首了,離泛肯定又要借題發揮,恨不得把整個崔家都給連坐進去,編排個大罪誅了三族才罷休!
崔氏寧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為防止晏太後對他生了嫌隙,趕忙道:“臣理家無方,那三名負責遷祖墳的崔氏宗親,已經被臣於族內關押,隨時聽候太後娘娘發落。”
離尚書一聲怪笑,扇陰風點鬼火:“族內關押?大宗族的族牢,說到底隻是私牢,頂什麼事。談六犯了事兒,談家也不曾族內關押啊,而是交給了攝政王秉公斷案、無私處置。”
“秉公”和“無私”兩個字,咬得特彆重,嘲諷意味拉滿。
慕聽雪銳利的目光,咻得刺了過去。
把攝政王都搬出來了。
今兒母後若是不懲處崔士寧,姓離的就會稱晏泱辦案不公,離黨就能起哄要求給談家翻案昭雪。
晏泱將名望掃地、威信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