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宋玦揚刀而起,如同亂披風,刀鋒凜冽,化出幻影重重,如鬼魅之妖異,如魍魎之凶狂,刀鋒所向,如有神號魔哭之音。
朱溫急忙挺起大夏龍雀寶刀,紅光暴漲,招架宋玦的刀勢。但極怒之下,宋玦的力量已經被催動到了極致,朱溫縱然全力遮攔,也絕難抵擋,連人帶馬,被擊得踉蹌直退,刀鋒相撞之聲,更是令觀戰的兩軍騎士一個個鼓膜欲裂。
在極短的時間內,兩人的長刀就已然碰擊了數十次,連續的金屬交擊聲響仿佛從不間斷,而海嘯般的力量也如雨點不絕,轟擊在朱溫的刀刃上。
朱溫相信,若非大夏龍雀乃是傳世神兵,剛硬無匹,在宋玦如此迅猛的強攻下,恐怕也要開裂破碎。
未曾想到,他暴起擊殺了宋玦的馬匹,將其激怒之後,宋玦的刀法反而越發淩厲剛猛,無孔不入,不但沒有破綻可尋,下馬步戰的宋玦反而給予他更強的壓迫力,仿佛宋玦才是居高臨下的一方。
“誰也不要上來!在將這個豎子碎屍萬段喂狗之前,我要扭斷他全身的骨頭,將他五馬分屍,用來祭奠吾之愛馬。”宋玦口中發出磔磔的怪笑。
雖然宋玦的暴怒,主要是來源於當眾被一個後生晚輩斬殺戰馬,但這匹照夜玉獅子寶馬隨他征戰十餘年,也確實有些感情。
“高門士族,是麼?”朱溫喘了口氣:“廣平宋氏,是罷?”
“不錯,老夫與兄長二人,正是出自聞名當世的廣平宋氏。”宋玦即使恨朱溫入骨,聽到此話也不由得意於自己的門第郡望:“你既然知道,我可以讓你死前,略略少受些苦楚。”
“那老東西你以為,大唐如今關東動蕩,百姓不安,流民遍地,是何緣故?”朱溫言語中,仍顯得極為驕傲,甚至有種居高臨下的味道,仿佛宋玦才是被壓製的一方:“好好的大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種語氣讓宋玦越發惱火:“還不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好亂樂禍的草莽鼠輩!不然,何愁天下不太平!小畜生,給老夫受死!”
“那很抱歉。就是因為你這種明明一錢不值,卻自以為是名門高第的蠢貨太多,才會讓大唐變成這個樣子。”
“若是發跡於東漢末年的敦煌宋氏,還可略一說道。”朱溫冷笑道:“廣平宋氏並非漢晉舊族,前燕、北魏時才依附於胡人,略成勢力。若依著你們的觀點,不但放在中原排不上號,就算放在江東潮濕之地,也排不進第五等,有什麼可吹噓的?”
敦煌宋氏世代擁兵西北,實力強勁,漢末三國亂世中甚至有宋建於枹罕稱王三十餘年。但安史之亂之後,河西、隴西被吐蕃攻陷,敦煌宋氏舉族陷虜,宋威、宋玦兄弟當然不會自稱敦煌宋氏。
“在江東也排不進第五等?”宋玦氣得吹胡子瞪眼:“豎子,你……如何算出來的?”
“且不說國初便有官修《氏族誌》、《姓氏錄》,便是江湖上六大派中琅琊閣的排名,又何曾將你廣平宋氏放在眼裡?”
“若算起來,江左之地,王謝袁蕭四大南渡僑姓是第一等,吳中顧、陸、朱、張四姓是第二等,號稱‘江左之豪,莫強周沈’的武力勢族義興周、吳興沈是第三等,會稽虞魏孔謝四姓是第四等,賀、盛、紀、留、步、鐘離諸氏為第五等。以上諸家,哪一家不是五百年以上長盛不衰的名門?”
“至於你廣平宋氏,就不說與老牌閥閱相比了,就算比起昌黎韓氏這樣的新晉士族,同樣相形見絀!”
“宋玦,你不過是與奴才作奴才的奴才,五姓七族養的一條狗,也敢在這裡對小爺狺狺狂吠!”
朱溫一通痛罵,如同連珠箭一般,罵得宋玦神情都僵住了,一時未能反應過來。待到宋玦回過神,頃刻間目眥欲裂,臉上表情變得猙獰如修羅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