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州城東門外,宋威部軍營。
就在黃巢軍舉行軍議的同時;看著逃回來的幾騎散卒,王建不由長歎一聲,心在滴血。
王建約莫三十歲上下,生得一張古銅色方麵,大鼻頭,高山根,麵部有種風沙般的粗礪感。雙眉濃密如刀,額頭天生地似乎皺起,顯出一種不苟言笑的嚴肅,兩撇修剪得整齊的小胡子更為他增添了凶煞之氣,可謂不怒自威。
但當他勾著部下的肩頭大笑時,又有種難以言說的草莽親和力,讓人忍不住想要與其親近。
“王隊將,王建大哥,慕容隊副死得好慘嗬……”那逃回來的騎兵一把鼻涕一把淚嚎道:“那個瘋女人因為他言語不恭,活生生放乾了他全身的血,才給了他一個痛快……”
“也是咱大意了,若是這番由咱親自帶隊,倒要看那瘋女人能不能擋得住咱的凝血神爪!”王建冷哼一聲。
王建職位乃是隊將,管兵較一般隊率為多,有一百五十人,由於他受忠武節度使崔安潛信重的緣故,麾下都是忠武軍的精勇之士。對麵朱溫身為營將雖然麾下兵力多於王建,但論戰力還未必比得過。
然而王建精心訓練的三十精騎,本來一波衝鋒就衝垮了黃巢軍的押糧部隊,如同虎入狼群般肆意屠殺草軍騎兵。然而那看似毫無力量的女將卻突然發了瘋,亂砍亂殺,打了慕容隊副等人一個措不及防,上來就被殺了幾個好手,最後大半被屠戮,隻逃回數人,將王建的血本都給砍沒了,他如何不肉痛?回去之後,更是不知道怎麼向提拔他的崔安潛節度使交代。
至於慕容隊副,出身姑蘇慕容氏,是五胡中慕容鮮卑的後裔。
慕容隊副也是姑蘇慕容氏這一代有名的好手,乃是王建的重要臂助,未想到這次也被那草軍女將給斬了。
王建悵然,將自己的那匹玄色河曲馬牽了過來。這馬通體烏黑,肩背極高,骨骼壯大,看起來甚是威武,隻是顯然氣色不好,顯得病懨懨的。
“近來弟兄們也沒吃什麼好的,咱便殺了這匹老馬,給兄弟們打打牙祭,順帶祭奠戰死的諸位同袍在天英靈!”
說著,王建拔出佩刀,便要斬向馬頭。
馬上有一位兵卒攔住他:“大哥,不可!這匹馬追隨你征戰多年,咱們便是要吃點肉,也犯不著殺它呀!”
王建太息道:“這馬也老了,這兩年總是氣色不好,幾次失蹄,我屢次請獸醫也沒看出所以然來,想來是時日無多,不如給它一個痛快。”
“何況若非馬兒抱病,我這番多半便會親自帶隊,怎會讓慕容隊副等人葬身賊手,屍首無存?”
“賤人貴畜,最為可鄙,何如讓它葬身我等五臟廟中,以全咱們的兄弟之情?”
話音未落,王建刀已落下,那馬兒悲嘶一聲,喉管頃刻被切開,至死仍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王建,不知道朝夕相處的主人為何要殺害自己。
“無妨,我受崔節度看重,並不乏俸,再買匹好馬不過斯須的事情,哪裡比得上你我兄弟吃肉喝酒來得暢快?”
說著,王建找來清水,親自下手洗剝這軍馬:“大哥的手藝,你們是領教過的,便等著肚子裡的饞蟲咕咕叫吧!”
他將馬肉肢解開來,正要剝除五臟腸胃,卻隻見一道白線如電彈出,嚇得眾人都不由一跳,定睛看時,卻是一條純白色的長蟲,有接近半丈長,拇指粗細,周身濕潤黏膩,還在被馬血染紅的草地上不停地掙紮扭動。
眾人看著一陣惡心,王建卻是反應極快,抽刀兔起鶻落,將這長蟲砍做數段:“竟是你這怪蟲,害了咱的愛馬!”
原來寶馬是被這麼大一條寄生蟲寄生,難怪一直病懨懨的,也確實活不久了。
一名騎士卻是靈機一動,大叫道:“王大哥,這哪裡是長蟲,明明是一條白蛇啊!當年漢高祖劉邦斬蛇,終成大業。大哥斬了白蛇,少不了封侯開府,今天咱們這些見過神跡的,都可以彈冠相慶,等著大哥青雲直上了。”
王建愣了愣,而後凝神道:“慎言!我一個丘八,怎敢比漢高祖?但斬蛇是吉兆,這卻是無疑的。待咱家發跡了,必然盛設香火,祭奠慕容隊副等一乾陣亡兄弟的在天之靈!”
眾人聞言,奉承之聲不絕,王建也和眾兵士攀談家常,問他們最想要什麼,允諾未來為他們解決問題,換得眾人個個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