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裡路,勝千裡外!諸位弟兄們,隨吾衝鋒!”
寇謙之橫刀暴喝,披風揚揚,身形化作一道疾風,掠至一名草軍營將麵前,不等那人來得及反應,井中月輕輕一劃,如同裁紙一般,那營將的脖頸就如泉水般汩汩湧出鮮血來,頂盔摜甲的身軀轟然倒地,眼見是不活了。
一擊斬殺一位草軍軍官,寇謙之餘勇可賈,更是向方才勢如破竹的孟楷旋身過去。
孟楷眼見寇謙之擊殺呂營將,不由大怒,宣花大斧如同五丁開山,向著寇謙之猛掄下去,斧芒爍爍破風,有撼山之威。
但寇謙之馳馬驟至,銳氣正盛,而孟楷一路衝殺,已有三分疲憊,寇謙之井中月寶刀泛起淡淡的黃芒,橫刀卸力,通過身軀將孟楷的斧勁導入地下,而後刀背一翻,發威運招,暗合易理,一派高人風範。
《周易》雲:震來虩虩,笑言啞啞;震驚百裡,不喪匕鬯。
這是說作為震動的“震”卦,它本身亨通。“震”卦之震,雖然其來有如猛虎到來的恐懼之狀,但聖賢君子卻能談笑風生,泰然處之;“震”卦之震,雖然它能震驚百裡,但君子聖賢卻能在宗廟裡祭祀時不會因震而驚失祭器或在征途中因震驚而失魂落魄而丟失裝有箭鏃的袋子。
寇謙之的招式,極為流暢,圓融如水,刀上的反震之力,卻令孟楷也不由被逼退了數步,寇謙之卻是麵帶微笑,一片從容。
隻是兩招,就斬殺草軍一將,又逼得此前無人可擋的孟楷後退,破了其大殺特殺之勢。
“萬勝!萬勝!寇帥萬勝!”
一時間,泰寧軍歡聲如雷,星雲二十八騎亦下馬而鬥,一個個如虎似狼,殺得人頭滾滾,刹那便扭轉了泰寧軍的敗局。
所謂萬人敵,隻是文人修飾的誇張之詞。再強的猛將,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擊敗消滅萬人,在此之前其體力就會耗儘。
然而,人有興奮,有恐懼,軍隊的士氣就會被猛將所調動。寇謙之憑借初來乍到之銳氣,擊殺呂營將,又憑借巧勁擊退孟楷,絕非實力遠高於孟楷,但表現出的效果,卻能令士氣極大地此消彼長。
“高手過招,不但憑武藝高下,更是借勢用智;而如寇謙之這樣的名將,更會考慮到人心,語言的魔力,招式的節奏,情緒的感染,皆可成為調動士氣,決定成敗的關鍵。”
麵對寇謙之的發揮,朱溫暗暗給出了自己的評斷。
寇謙之這一番發揮,頃刻便扭轉了雙方士氣,令草軍將士驚懼頹喪,陷入了極為不利的處境當中!
正當草軍戰團後方,一道黑影飄然而至。
“看來,老夫是時候出手了。”
此人揭下頭上篾編鬥笠,露出一張清臒鬱雅,宛如謙謙儒士的中年人麵容。但草軍將士看見這人,先是紛紛愣了愣神,而後俱各歡呼不已!
來人赫然正是振衣盟副盟主柳彥璋。
柳彥璋身為天下第一高手王仙芝的副手,武藝絕對不容小覷。甚至可以說即使雪帥齊克讓親自留守大營,柳彥璋也能夠抵敵。
由於性情溫厚,不好殺戮,柳彥璋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威力,比不上孟楷這樣的虎賁壯士,但功夫卻還在孟楷這樣的小年輕之上。
有柳彥璋在,又何愁寇謙之無人相抗?
為了安排柳彥璋這張底牌,朱溫是動了不小心思。
他定下計策,請王仙芝這幾日都親自出陣,帶隊至宋威軍營前空地挑戰。柳彥璋作為王仙芝的副手,自然緊隨其後。
但實際上,柳彥璋早被容貌相似的替身所替換。由於柳彥璋平日裡行事低調,光芒被王仙芝所掩蓋,因此敵人絕不會發現柳彥璋已經暗中離營而去。
但低調不代表全無威嚴。相反,身為六大派之首振衣盟的副盟主,柳彥璋擅長處理江湖上的諸般事務,雖然是忠厚長者,更是八麵玲瓏之人,加上武藝高強,在武林上有著極高的威信。
朱溫雖然是黃巢嫡傳弟子,但年輕資曆不足,職位隻是營將,因此朱溫借柳彥璋過來,不僅是作為關鍵時刻的決勝棋,更是借以壯威,增加自己的壓迫力。
“老夫是王盟主的副貳,既至鹽帥營中,身為客將前來相助,不論江湖地位如何,此役當聽小朱將軍號令。”柳彥璋瀟灑微笑道:“然而強敵在前,老夫自當出手應對。”
這話不僅予了朱溫極大的麵子與支持,又表現了自己的實力,說得極為圓潤精巧。
“柳副盟主高義,大局為重,我等佩服。”黃巢之外甥林言開言道。
“吾等兩家共興義師,討伐強暴,應天順人,又何必分彼此?”柳彥璋輕輕一笑,背後長劍出鞘,直指寇謙之方向,動作老練之極,招式似乎平平無奇,卻蘊含著鐫入人心的隱秘力量,不愧是江湖上的成名大家。
但就在此時,忽然大地發出隆隆的聲響,一時間天搖地動。
“是時候了。”寇謙之舉頭看了看蒼天,自語道。
“發生什麼事了?”
“莫非是地震了?”
草軍這邊卻是議論紛紛。
“不對,聲音來源是北汴河方向,難道……”孟楷副將班翻浪驚道:“黃帥明明已經率主力出營,牽製齊克讓,齊克讓如今應當已經正在轉移,試圖回救大營才是……”
“沒錯,是堤壩被挖開了。”朱溫麵色開始漲青。他雖善謀多智,畢竟年紀輕輕,血氣方剛,不是那些成精的老狐狸,又怎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悲歡不言於表?
“齊克讓早可以挖開堤壩,卻故意拖時間,以進一步借北汴河工地消耗我軍的銳氣。這也是由於前進基地尚未推進至我軍大營前方,所以他原計劃在發動斫營前夕,才完成決堤。”
朱溫道:“然而在齊克讓撤離北汴河工地之前,已經令人將堤壩破壞到了一個臨界點,極其脆弱,在其撤退後不久,堤壩就會因為承受不了水流壓迫,自行垮塌,令洪水洶湧而出!”
林言急道:“那地道中那些將士,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