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贈刀時,這刀本沒有刀鞘。朱溫先前痛打焰帥麾下“焚天五劍”中的陳麗卿,又奪了她戰馬,馬鞍是用珍貴的南海銀鯊剝皮製成,朱溫一時念動,就把馬鞍拆開,給自己的寶刀做了一個刀鞘。
但他覺得陳麗卿那婆娘的臉皮恁般厚,一定比銀鯊皮更結實牢靠,要是能用她的臉皮做刀鞘就好了。
有句行話叫“千金難買一聲響”,意思是練刀劍儘可能不要與敵人對斫磕碰,應當以高超技巧黏住對方兵刃,消力卸力。
生死交鋒急如星火的戰場上,這個標準是很難達到的。尤其是騎戰,想不磕碰對方兵刃幾乎不可能。
但隻是江湖混戰的話,朱溫對自己的刀法相當有自信。
刀過無聲,出刀的嘍囉隻覺脖頸一涼。
他的腰刀被朱溫用龍雀寶刀粘住,響都不響便被甩飛,墜入河邊蘆葦蕩中。
朱溫手中寶刀趁勢一抹,乾脆利落地抹開了他的脖子。
而後朱溫就聽見一聲如狼嚎般的怒吼。
“朱三,你竟敢殺老子兄弟!”
這時朱溫才意識到,自己已很久沒打過江湖廝鬥了。
身上不披甲,整個人都輕了一圈,出刀異常輕盈順暢。對手的脖子上也沒有堅固的頓項,刀鋒抹上去就跟裁紙般順滑。
沙場征殺的烈度,本就不是江湖鬥毆可比。王仙芝部下的草莽豪傑,也是被宋威等官軍諸將攆著打了兩三年,才具備同官軍正麵相抗的能力。
“顏景明,說來你恐怕不信,雖是你部下先動手的,但朱某人真的沒打算殺他,隻是手滑而已……”
朱溫這副無辜的語氣,反而令顏景明和他的狗腿子們越發暴怒。
很多時候,真話反而難以令人相信。
假設現在朱溫告訴顏景明,自己是個怕麻煩的人,顏景明也是一定不會信的。
顏景明麾下的嘍囉們團團圍過來,好似群起襲人的野狗。
這種情況,即使顏景明保持理智,喝停他的部下,怕也阻攔不住了。
朱溫左手攥緊牛皮腰帶上的短劍。
大夏龍雀是長柄刀,意味著若敵人欺身近來,他必須要有貼身作戰的手段。
寶刀刀尖前刺,如劍般使用,令一名本防著朱溫橫砍的嘍囉措手不及,無堅不摧的刀鋒頃刻戳進胸膛,鑽入心臟。
左手短劍同時揮出,捅進一個矮身竄來的敵人小腹。而後拳頭砸上去,將其打得倒飛出去。
寶刀刺殺正前方之敵後,馬上沿著右方畫弧,如長了眼睛一般後撩,正中自背後襲擊朱溫的一位嘍囉脖頸,頓時頭顱飛天而起。
不過電光火石之間,三名敵人就倒在他的刀劍之下。
刀劍劈過血肉的順暢感受,令朱溫想起自己小時候劈柴的感覺。
柴火雖硬,但隻要摸準著力點,找到木柴的紋路,利用扭腰送胯的力量進行劈砍,便能迎刃而解。
殺人也同樣如此。
骨頭再硬,也硬不過甲胄。
不披甲的敵人,總是會相對好殺很多。
但朱溫隨即感到肩頭一陣劇痛。
顏景明如瘋虎般猛撲過來,一部絡腮胡子隨著他的咆哮打著顫兒,長刀劃出一道彎月般的冷冽弧光,正中朱溫肩胛。
“朱三兒,還我兄弟命來!”
這種沒什麼道理的蠢話,卻很能給戰鬥中的人壯膽。
所以顏景明這一刀來得中氣十足,相當有力道。
若非朱溫躲得快,這刀本該直接捅進他的胸口。
憑借輕便的身手,砍不披甲的敵人,固然很痛快。
但身上沒披甲被人砍,顯然就不痛快了。
尤其是在開闊地麵被一群人圍攻。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對方還有幾十人。
其中顏景明算一個好手,剩下的也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看到數人倒下,全無怕懼,反而眼中殺氣充溢。
不過,朱溫已沒有閒暇思考今天衝出來是不是魯莽的問題。
麵對如蜂群般的敵手,他若想活下來,就必須繼續殺人。
於是他抽身疾退,背靠著那棵至少有五丈高的銀杏樹,掩護住自己的後方。
同時眼角餘光瞟著右方的蘆葦叢,考量著是否可以遁入蘆葦叢中,以減輕敵人的數量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