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手機那端的聲音又響起來。
“你為什麼……不管我了?”
……
宋時淵微微一怔。
車內一時無聲。
車在向山下開,車燈打得雪路茫茫,空氣中的微小雪粒宛如螢火,安靜成一片。
沒有人開口。
似乎兩人都知道她說的,不是剛剛的那段電話裡的無話可說。也並不是突如其來,被需要的抑製劑。不是關於這裡的任何一切。
“我一直在想,我跟哥你的隔閡到底是哪裡來的……可是我想不明白。”
“明明剛回國那段時間……還有後來很長的那段時間,你都跟以前小時候一樣,會管我,會約束我,會想要我在身邊……”
“可為什麼,”她說,“為什麼後來不要我了?”
“是哥哥……不需要我了嗎?”
氣壓仿佛很低,沉默散在大雪裡,令人的胸口悶悶地刺痛。
宋時淵看著前麵的路,沒有說話。
“我知道哥哥你拿了那張數學卷子……所以哥哥也是知道的吧?”
“我不聽話,不聽規矩,在學校裡到處混日子,和羅簡安天天廝混,我那麼努力,都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似乎是知道他一直並不回應,她又說,嗓音有點低,
“隻有我在國外快死掉了,哥哥才會在意我嗎?”
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宋時淵冷聲道:“林加栗……”
“哥哥不需要我了嗎?”
她執拗地又問。
少女並不清醒,像是隻有這一個念頭盤踞在腦海裡,所以脆弱地宛如一把很薄的刃,可是話說出來卻又刻薄傷人。
“哥哥想把公司還給我,也是想要離開我嗎?”
……
車內的溫度開得並不低,車窗卻被打開了。
凜冽的寒風吹拂進來,帶來沙感的雪,將靠近窗邊那一側的襯衫衣袖,吹得發涼。
坐在駕駛位上的高大男人,眸色沉斂,很薄的唇角微微動了動。
“林加栗,”他說,“你是林家的繼承人。”
而她說,“所以呢?”
又回歸了寂靜。
長久的沉默。
令人發瘋的沉默。
像是隻有呼吸聲,鼓點聲,悶悶的汽車機械聲,和簌簌落在車窗,飄進窗內的落雪的聲響。
無聲無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笑了一聲。
像是被對方不作回應的緘默激怒,她放慢了嗓音,少女的嗓音柔和又沉緩,內容卻雜著尖銳,
“——那哥哥,我們換一個話題吧。”
“哥哥你平常的易感期,都是怎麼過的?哥哥早就不是一個人過的了吧?”
“因為不需要我了,所以……”
她的嗓音很輕,像是在喃喃自語,“才會
去找那些omega麼……”
通話那側,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響,很輕。
像是少女將通話的手機,放在了身側。
她拿開了手,又伸向彆的地方。
在他的床上。
“可是在那之前,”
她慢慢地道,
“在哥哥還愛我的時候,哥哥又是怎麼過的……”
“哥哥在一個人解決的時候,想的是誰呢?”
在通話裡,第一聲輕啞的喘聲傳來時——宋時淵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猛地用力。
他驀地踩了刹車,將車繞開道路,雪地越野車劃出幾道車印,停下來在了路邊。
窗外的大雪肆虐,呼呼地灌進車內,將整個車的內部吹得寒意透徹。
宋時淵抓住了自己的手機,想要按下切斷通話的按鍵。
鋒利的喉結,停頓了下,上下滾動了一下。
話音,卻又停止在那裡。
握著手機的手指,骨節用力地泛白。
……
密閉升起的車窗,將窗外呼嘯的風雪擋在外界。
車內安靜。
於是從聽筒內,傳出來的斷斷續續的聲響,便更加清晰可聞。
微弱的,慢慢的,低啞的。
帶著少女特有的軟和氣音,和悶悶的哼聲。
雪山間的天光斂去,終於黑了下來。除了雪路旁橙黃色的路燈,就是遠處嵬巍的漆黑山脈。
俊美又高大的Alpha,宛如木雕,坐在風雪夜裡的車裡。
男人微微斂著眼,長密的睫毛在臉上撒下一片陰翳。臉上,沒有表情。
……
“我要跟哥哥永遠在一起。”
“家人就是一直會在一起的……對不對?”
“所以哥哥,要跟我做一輩子的家人。”
“哥哥,我第一次收到情書耶,好神奇,你要看看嗎?是隔壁班的……”
“哥哥是alpha,雖然醫生說我也會是alpha……但萬一我分化成beta或者omega,是不是就可以跟哥哥永遠在一起了?”
“我想要跟哥哥一直在一起。”
“哥,分化期……好難受。”
“易感期又是什麼?該怎麼做?……哥,教教我,我不會……”
“……現在我分化成了alpha,這樣未來改股權代理人,林家長輩和董事會那裡也不好說什麼了吧?”
“哥昨天有個omega學姐親了我的臉,這是什麼意思?她喜歡我嗎?我該不該回應……好苦惱噢。哥你覺得呢?”
“哥,今天是我第一次親omega耶。”
“好甜。”
……
“什麼啊,對著流星許願?哥你信嗎?我都不相信這種東西——”
“但真要讓我許個願的話……”
黑發少女趴在窗前,綢緞般的長發從肩頭傾瀉而下,她轉過來,抬起臉對他露出個雙眼彎彎的笑,像是真心實意,
“要是哥哥,真的跟我有血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