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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熱 從羨 9219 字 4個月前

男人沒繃住笑,也陪了根煙,“接客?楚少爺金主誰啊?我去探探出台費。”

楚誡罵了聲:“滾蛋,老子出台千金不換。”

本就是隨口打趣,男人聳肩,轉而談起這場晚宴:“小道消息可都傳瘋了,聽說溫家那位收了邀請函,都是兄弟給透個信兒,真假?”

“真的。”楚誡按了按眉骨,“老爺子就拱火,誰摻和他們那檔事,你也彆多問。”

水真深。男人嘖了聲,感慨著要變天了,視線不經意轉過會場,當即停住。

來往賓客絡繹不絕,謝仃才露麵,就輕易吸引無數注視。遞過邀請函,她側目對迎賓莞爾一笑,便裙擺蹁躚地款步入場。

“喏。”他杵了下楚誡,揶揄示意,“你‘金主’來了,還不趕緊接客?”

楚誡一頓,順著方向垂眸,果真看到了謝仃。

濃豔酒紅更襯她盈白,魚尾高衩設計,姣好曲線顯露無遺。像察覺到目光,她眼梢輕抬,隔著錯落光影望過來,遙遙對他笑。

“……還真漂亮。”儘管打過幾次打照麵,男人仍忍不住唏噓,“你可彆栽了,這位一看就難駕馭。”

然而楚誡壓根沒搭理,徑自撚了煙,挑眉迎上半步,他環過謝仃腰身,跟她算賬:“不接我電話?”

“幫老師籌備畫展呢。”謝仃熟稔地搭住他臂彎,語氣是狡黠的討饒,“彆生氣了,嗯?”

宴會就要開始,楚誡收到朋友眼神暗示,便俯身咬她耳尖:“待會跟你算賬。”

時間緊,楚誡作為楚老長孫,四舍五入也算晚宴的主角,人情社交多得是等著,謝仃以他女伴身份出席,自然要陪同一路。

楚老爺子杖朝之年,仍舊精神矍鑠,隱約能窺見幾分往昔的豐神俊茂。謝仃逢人會說話,獻的賀禮也得心意,把老人家哄得喜形於色,就算任務告成。

流程無非是講賀詞,獻賀禮。謝仃在人際場如魚得水,認真敷衍所有攀談,溫見慕跟隨父母和弟弟走近時,由衷地給她遞來一個敬佩眼神。

謝仃回她一抹笑,隨後不著痕跡地斂目,打量起溫父。

男子五官英挺,不難看出年輕時的風流朗俊。他氣場沉穩內斂,鮮有喜怒形於色,身旁夫人也保養得宜,五官溫婉動人,得體大方的端莊。

是“祝壽”來了。謝仃無聲輕哂,聽這二位綿裡藏針地談笑,覺得沒意思極了。

她偏開臉,用唇語示意溫見慕:“需要幫忙?”

“暫時不用。”溫見慕無聲回話,“你先玩。”

謝仃便跟楚誡說了聲,轉身前往香檳塔,還沒邁出幾步,就聽會場傳來一陣隱秘騷動,是貴客終於臨席。

撚著高腳杯,她眼眸微挑,目光循著攢動的人潮遞近,落向門廊。

吊頂明堂燈光灑落,拂過來人衣襟。男人修頎挺肅,如鬆似柏的修雅,深灰西服暗紋淺鍍,戧駁領熨展周正,斂銳藏鋒。

沉緩的影摹過他眉目,深邃矜峻,眼梢斂著疏淡寒意,教人心底一悸。

矜倨從容,上位者慣有的氣度。

時隔多年再遇,這人依舊卓然清貴,隔著咫尺距離,與旁人殘忍地劃分雲與泥。謝仃暗覺沒趣,正要收回視線,溫珩昱卻像似有所覺,目光鬆散落向她。

溫繹又沉淡的一雙眼,漠然都顯得閒庭信步。謝仃久遠記憶被喚醒,忽然心思一轉,撚著手中酒杯,遙遙對他勾唇輕示。

算不得什麼,不過名利場上的禮貌致意。光影錯落中,溫珩昱眉梢微抬,無可無不可地接下對視。

無言交鋒僅僅片刻,成人間的默契不需開口,雙方一致地錯開視線,那點湧動暗潮也不見蹤跡。

闊彆十年,看來是不記得她了。謝仃摩挲著杯沿,垂眸輕笑。

——倒是正合她意。

而溫見慕那邊就不好過了。

兄友弟恭這詞在溫家就是笑話,兄弟二人才一照麵,周遭氣氛就迅速降至冰點。溫珩昱仍秉著溫謙,眼底波瀾不掀,淡笑著問候:“二哥。”

溫崇明神色如常,頷首算是應下,又語意深長地開口:“港城的事耽擱了?來這麼遲。”

溫珩昱未置可否,眉眼淡然,恰到好處的輕慢。他微一側首,示身後禮賓上前,目光便遞向楚老。

“聽港城拍行有副藏品,我親自走了一趟。”他嗓音沉淡,“回程時出了紕漏,這點薄禮權當賠罪。”

聽到關鍵信息,楚老眼神有所鬆動,等賀禮被真正送到手中,他不由得撫掌失笑:“好,好!你倒是懂我老爺子的喜好。”

說是“薄禮”太過謙虛,一副古月軒瓷釉茶具,琺琅底足精妙,胎質光滑致密,正是有價無市的瓷胎。

叮囑禮賓將茶具收好,楚老麵色欣然,這才問起溫珩昱所謂的“回程紕漏”,被對方輕描淡寫揭過,隻道是手底生意問題。

溫珩昱行商手腕狠絕,楚老倒不擔心他吃敗仗,對溫家的兄弟鬩牆也門兒清,權當隔岸觀火。

壽宴流程走過大半,推杯換盞幾輪,楚老有些心力不濟,索性就下去歇息,將這名利場交給他們年輕人。

謝仃早就看出那邊暗流湧動,但懶得湊熱鬨,就散漫挨在酒桌旁,偶爾有男女上前搭話,她也應付得輕鬆,空杯過好幾回。

正聊著,腰側便落了股力道,她猝不及防,半身抵進男人懷中,怔愣一瞬,才抬眸似笑非笑:“少爺忙完了?”

其餘人都知情識趣地回避,楚誡送走老爺子,今晚任務就算完成,他將領帶扯鬆,聞言掃她一眼,“我看你還沒忙完。”

“就聊天而已,這都能醋。”謝仃哂然,將酒杯遞給他,“你們那兒氣氛太唬人了,我可不敢過去。”

楚誡接過酒杯,也不知有意無意,抵著杯沿她薄紅的唇印抿了口,才道:“老人家看熱鬨不嫌事大,邀請函那麼多,唯一一張他的親筆給了溫珩昱,兄弟倆今晚還正好碰麵,嘖。”

謝仃對這些豪門秘辛略有耳聞,但興致不高,視線百無聊賴地循過全場,輕易就找到了目標對象。

情有可原,溫珩昱氣質的確卓絕,像生來就該受人欽羨。舉杯攀談的人多不勝數,他謙和地周旋寒暄,神色疏懈,也不失閒雅風度。

端的是清冷自持,像高山雪,望不能及。

“溫家未來的掌權人啊。”謝仃意味深長,“回國前就沒少聽他的消息,看來這才是真太子,有好戲看了。”

楚誡默認這說法:“他二哥對他忌憚得很,都是狠角色,反正火彆燒到這邊就行。”

“楚爺爺這出戲能白看?溫珩昱收了邀請函,今晚又給人下了麵子,我看難說。”

話雖如此,楚誡垂眼打量她,忽然挑眉笑了。隨意將酒杯擱到一旁,他俯身逼近,單手撐在她身側,微醺的氣息近在咫尺。

“行啊謝仃。”他嗓音很低,距離近乎耳鬢廝磨,“我的女伴,跟我聊彆的男人?”

溫熱呼吸拂過耳畔,謝仃長睫輕斂,目光像焦距模糊,懶倦地落向他,又仿佛遞出更遠。

隔著衣香鬢影與人聲,溫珩昱眼梢微抬,不偏不倚迎上她,眸色沉靜疏淡。

這一次,誰都沒再錯開。

清亮的光灑落,在她眼底融成一氹水色。謝仃攀著楚誡肩頸,狀似情意繾綣,不動聲色地彎唇。

——不知是對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