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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熱 從羨 9367 字 5個月前

當著第三方的麵,謝仃恢複慣常所見的從容,朝他莞爾,道:“之前就聽說過,今晚壽宴溫先生會到場,也算久仰。”

“我和見慕是同級,就跟著稱呼了。”她笑眼盈盈,喚他,“小叔。”

恰到好處的禮貌,態度也不顯親昵,唯獨嗓音是倦懶的,引人朝深處去聯想。

說是刻意,也無跡可尋。溫珩昱端視她片刻,微一頷首,涵養周至地遞出手:“初次見麵。”

初次見麵。謝仃品味著這句虛偽問候,抬手搭上他,彼此掌心短暫相貼,像一瞬體溫交換。

男人手指簡勁修長,骨感清厲,虎口處覆著層薄繭,她隻思索半秒,就明白那是槍繭。

眸光微動,很快被謝仃隱藏乾淨,握手禮以三秒為宜,他們近乎同時收回。

“——謝仃。”

溫珩昱淡聲喚她,嗓音低懶,語速被恰當地放緩,字字清晰。

他眼底盛住她身影,笑意很淡,“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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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宿舍門禁的尾巴,謝仃和溫見慕回到了學校。

楚老壽宴排場豪盛,今晚應付得累身累神。卸掉繁瑣妝造,又泡過熱水澡,兩人才恢複些狀態,各自休息。

她們是雙人寢,空調獨衛冰箱俱全,環境舒適。謝仃從入學起就自己住這,一年前溫見慕調宿過來,才算滿員。

謝仃跟溫見慕是兩類人,後者是個乖學生,小同屆一歲,臉皮薄說話輕,對誰都抱有青澀的認真。而謝仃不同,任情恣性的名聲人儘皆知,喜歡逗這種乖孩子玩兒,一來二去便熟絡起來。

宿舍頂燈被按掉,隻留了盞落日燈,光影困倦又柔軟,安靜地在室內流淌。

做造型時摘了兩枚耳釘,謝仃重新戴好,溫見慕窩在旁邊看她擺弄,打了個哈欠:“總算結束了……今晚好累。”

時間不早,謝仃看一眼課表:“明天油畫早八,早點睡。”

忙碌一天,這時被提醒有課,溫見慕才想起某件要事,坐直身子去翻書包,懊惱地蹙起眉。

“阿仃,你那有多餘的顏料沒?”她抬起臉,“光合樓開門太晚了,明早於老師的課,我來不及去買。”

謝仃見她慌亂,還以為是多大的事,稀鬆示意左邊櫃子,溫見慕探身查看,摸出一套嶄新的顏料:“麥克哈丁?我轉你錢。”

“不用,我還有幾套。老於做範畫跟炒菜倒油似的,你用這個他不舍得挑。”

溫見慕有些無奈:“我就參展時才拿一套,我也不舍得啊。”

“所以說。”謝仃眼也不抬,隨手揉兩把她腦袋,懶聲,“好好一個千金小姐,你家養不好,我又不是養不好。”

溫見慕聞言愣了會兒,才埋起臉抱著她手臂又搖又晃,小孩兒似的黏糊。

“……以後嫁不了人了。”她嘟囔。

謝仃失笑,“出息。”

鬨過幾句,兩人各自收拾妥當,便熄燈回床休息,滿室靜謐。

謝仃倚在上鋪,像想起什麼,伸手摸索過枕邊,將那枚精致考究的名片拈起,拎到跟前打量。

信息簡潔明了,一看就是私人名片,以溫珩昱的身份必然不會輕易遞出。而他將聯係方式留下,就是將這場關係的主動權交給她。

多倨傲,連紆尊降貴都襯得像禮貌。

耳畔再次回響那聲“謝小姐”,男人語意不清,逗弄也令人捉不住把柄,更不知這聲稱呼下,究竟藏著幾個答案。

顯然是有意玩弄,他想看自己意外的反應。

那就給他看。

漫不經意地把玩著名片,謝仃心思一轉,朝下鋪道:“溫見慕,你小叔玩槍?”

“嗯?”冷不丁被提問,溫見慕反應過兩秒,“對,他在那邊有私人獵場,定期會去。”

預料中的答案,謝仃無聲彎唇,笑意噙了些嘲弄。

溫珩昱倒還是一如既往,端著光風霽月,總還有些冷然秉性。

——就像當初對她那樣。

“不過話說回來。”她偏過臉,“溫家有情況?他怎麼回國了?”

溫見慕慢吞吞地:“他年初從華爾街做了筆對賭做空,可能覺得錢賺起來沒意思,就回來了。”

謝仃:“……”

“開玩笑的,確實有情況。”溫見慕歎了口氣,“我祖父剛從ICU出來,似乎背地在聯係律師公證,我懷疑是要立遺囑了。”

溫家世代商政顯達,擔得起名門望族之稱。溫老年輕時風流多情,留了一堆糊塗爛賬,三個兒子都同父異母,如今長子從仕途,偌大家產就落到另外兩兄弟身上。

溫崇明——也就是溫見慕父親,人脈與手腕皆是上乘,倒算商界的人中龍鳳,但論起位高權重,還是遜色於他三弟。

慈善家,企業家,溫珩昱的名聲太好聽。雷厲風行的商業手腕,資本重組兵不血刃,國際間擴張版圖,威脅更甚。

謝仃嘖了聲,懶得厘這些彎彎繞繞,隻道:“反正就算你爸輸了,也影響不大,火燒不到你就行。”

溫見慕聞言失笑,語氣輕快起來:“也是,反正家產沒我的份,他們怎樣跟我沒關係。”

溫見慕家庭比較複雜,謝仃略有了解,忽然想起什麼,問:“今晚壽宴你怎麼忙得不見影?”

“家裡帶我見人去了,多得臉都記不住。”

謝仃冷了臉色:“你家要給你聯姻?”

“是啊,跟商品估價似的。”溫見慕軟聲,似玩笑似認真地道,“我能怎麼辦,隻好祝他們都早死了。”

謝仃深以為然。

消沉話題沒必要再延伸,溫見慕思忖片刻,到底還是開口喚她:“阿仃。”

話音剛落,對方從上鋪懶散地探出半截小臂,細白的指尖輕晃,算是回應了。

她有些好笑,認真問道:“你是不是想對我小叔下手啊?”

“怎麼,怕我禍害他?”謝仃玩味反問。

“沒有。”溫見慕立刻否認,探手去勾她指尖,嚴肅地搖了搖,“阿仃你聽我說,我小叔不是好人,你真的要謹慎點。”

謝仃當然知道,沒人比她更清楚。

早在溫珩昱還沒這麼會演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他原本的惡劣秉性,正因如此才有趣。

——他們都不正常,這很好。

不過糾葛太久遠,謝仃就沒有提起,隻是順著指尖力道一扯,垂眼在溫見慕額頭輕戳了下。

“妹妹。”她彎唇,“先顧好你自己吧,我門兒清著呢。”

一出好戲,才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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