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三人沉默著,嘴上沒說,但今日之前心裡都是對太子能否將保他們全家性命的承諾兌現下去都是有持過懷疑態度的。
哪怕是真把他們都殺了,這宮裡想湊上來給太子當刀的宦官也多得是。
“沒說的,努力辦差吧,也正好出口鳥氣。”張讓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滄桑隨著這口氣的吐出也漸漸化作冰冷的寒芒,“他們不想讓我們活,我們也不能讓他們好過。太子殿下那句話說的在理,士人不怕死,怕的是名聲臭了以後生不如死!”
“老哥幾個已經沒退路了,倒不如和他們狠狠鬥上一場。”
“嘿,咱們不得好死,他們也休想好過!”
張讓的眼中掠過一抹嗜血的神色,反正已經斷子絕孫了,他們幾個要是死了,宗族也得跟著下去。
“尤其是那汝南袁氏,不也是靠著宦官發家!哼,不當人子
!吃人飯砸人釜的東西!”
趙忠冷哼一聲,汝南袁氏如今是士族領袖,整日對宦官集團喊打喊殺,好像忘記了他們族中那位名叫袁赦的中常侍扶持著他們汝南袁氏,才有了如今四世三公的威名。
過了片刻,當高望回到永安宮的偏殿中向劉辯彙報張讓三人已經離去的消息,劉辯批閱著手中的奏疏,頭也沒抬,鬼使神差地問了句。
“他們看破了?”
“稟殿下,他們都是些人老成精的,若是沒有這本事,殿下也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高望俯身一拜,笑著繼續道,“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誰給他們活路,他們就效忠誰。”
“殿下是他們唯一的活路,哪怕士人許諾他們活路,條件也不可能比殿下開的更好,即便是比殿下開的條件還好,他們也不敢信。”
“奴婢恭喜殿下收得三柄利刃。”
劉辯點了點頭,旋即踢了踢桌案下的一個木箱子,裡麵是一卷卷竹簡,都是百官上呈的奏疏。
“拿去中廚,讓太官令劈了當柴禾燒吧。”
劉辯揉了揉眉心,這一個個上奏的都是吃飽了撐的,有關實務的奏疏沒幾卷,其餘全是百官請求劉辯誅殺宦官和問詢天子身體的。
看著高望彎下腰搬起木箱的身影,劉辯用筆杆子點了點他的肩頭,低聲道:“阿望,彆臟了自己的手,臟活就多交給他們去乾。”
“你還年輕,又是孤的心腹,你和孤一樣是新時代的人,他們不同。”
“他們是刀,而你……”
高望回頭的一刹那與劉辯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劉辯眼中的真誠。
“你是人!”
“孤希望百年後,孤的陵寢旁有你一席之地。”
“殿下!”高望的眼圈是真有些紅了。
陪葬帝陵!
這是何等榮耀和恩賜!
哪怕太子隻是說些漂亮話給他聽,也許未來太子會反悔,或是公卿百官堅決反對作罷,但此刻太子話語中蘊含的這份尊重卻是實打實的。
而尊重,也是他們這些身體殘缺之人最欠缺的。
說到底,宦官貪戀錢、權,不都是為了拿這些換得旁人的尊重嗎?
劉辯擺了擺手,頗有些嫌棄地示意高望退下。
“你我君臣就彆來這一套了,堂堂男兒落什麼眼淚。”
然而就在高望走到殿門口之時,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語。
“張讓多病,汝當勉勵之。”
高望的動作頓了頓,旋即眼中精光大盛。
張讓多病嗎?
事實上張讓的身體還算硬朗,沒怎麼生病,那太子又是什麼意思呢?
張讓是陽嘉二年(公元133年)生人,如今也是過了天命之年的人了。
在這個三十歲便自稱老夫的短壽年紀,張讓沒準真的沒幾年活頭了。
太子這是當真看重我!
殿下的恩情,奴婢此生此世也無法報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