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潁川郡治陽翟的郡守府中,劉辯穩穩安坐於原本潁川太守之位,靜聽孫堅麾下屯騎司馬韓當稟報戰果,麵色平靜,未露過多喜悅之色,僅淡然頷首示意。
來陽翟的這七、八裡路上,皇甫嵩已大致向劉辯闡述了漢軍與黃巾軍在戰鬥力上的懸殊差距,尤其著重提及作為職業士兵的北軍與黃巾軍這些出身草莽的“泥腿子”之間宛如天壤之彆的差異。
同時,皇甫嵩還為劉辯詳細科普了“盈論”這一製度。
盈論是漢承秦製而來的論功製度,其通過綜合計算參戰雙方人數、斬獲敵軍首級數量以及己方傷亡數字,以此來論處功過。
每一級爵位的晉升都必須滿足盈論所規定的晉升標準。這也正是當年秦國在軍功爵製之下,封君、封侯之人極為稀少的原因,亦是李廣最終難以封侯的關鍵所在。
最基礎的計算方式便是己方隊伍需斬殺己方人數三成的敵軍士卒,如此方可進入論功名單,否則即便大勝而歸也是有過無功。
而盈論的最低要求也是己方隊伍需斬殺相當於己方人數三成的敵軍士卒,如此方可進入論功名單。否則即便大勝而歸,將軍、校尉乃至司馬一級的軍官都隻能記過,不能論功。
好在劉辯並未將北軍五校、左右羽林騎以及太子府衛率這近萬兵力全部派出,否則即便此戰己方零傷亡,參戰的將校、司馬也免不了每人記過一次。
當然,自孝武帝之後,最終盈論無論是否符合晉升爵位或罰過的標準,皆在天子一念之間罷了
“善,諸將驍勇,待戰後孤會一並賞賜,元基可為孤麾下健兒備些肉食以作慶賀?”
右側下首位被太子喚為“元基”之人,正是潁川太守陰修,乃是光武帝的陰皇後族人。
劉辯方才察看了郡守府中的冊錄,並就潁川郡諸多事務問詢,陰修對答如流,其施政方略中不乏獨到見解,不失為一名乾練之臣。
然而陰修在武事方麵則是一竅不通,郡中亦多短於武事的文士,疲於應對黃巾之擾,加之郡中不過一千郡國兵,即便是征召潁川各世家豪門私兵合力圍剿,卻仍屢遭挫折。
但劉辯並未因此問罪於陰修,能在士族林立的潁川郡當家,令郡中大治,百姓幾無凍餒,其能力亦頗為難得。
陰修聽聞太子如此言語,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激動地俯身行禮道:“殿下親率健兒討逆,此我等臣民幸事,臣自當竭力保證將士們的吃食。”
起初陰修聽聞太子率兵至潁川,心中既喜又懼。
喜於潁川黃巾將平,懼於太子問罪。
潁川郡本地是沒有多少黃巾賊寇的,然而架不住從隔壁汝南郡跑來個名為波才的狠人。
隔壁汝南太守趙謙率郡國兵一千、青壯三千,並各世家豪門私兵四千,合計八千人馬,卻被波才率領的六千人輕鬆擊敗。
郡功曹封觀、議生袁秘、主簿陳端、門下督範仲禮、賊曹劉偉德、主記史丁子嗣、記室史張仲然七人力戰至死方才掩護趙謙突圍而去。
此後,趙謙隻能嚴令各縣封門固守不得出戰,隻能任由波才在汝南郡肆虐。
幸好波才雖在野戰中展現出一定軍事才能,但缺乏攻城器械,麵對一座座有城牆保護的縣城就像是麵對一群刺蝟,根本下不了口。
於是,波才在攻下部分世家豪門的塢堡劫掠一番後,索性帶兵轉戰潁川郡,與豫州的幾方小渠帥彭脫、吳霸、劉辟、何儀、黃邵、何曼合兵一處。
如此一來,潁川郡的動亂徹底失控,陰修也隻能緊閉城門死守不出,任由黃巾軍在城外劫掠。
但無論是何緣由,潁川遭遇如此動蕩,他這個太守便難辭其咎,少不了一個瀆職之罪。
可太子令他為得勝的北軍、羽林軍士準備些肉食,想來應當沒有追究之意,最多是年末尚書台三公曹考核之時詰問幾句。
但天下有幾個郡縣沒有遭逢黃巾劫掠的,這時候就是比爛了。
陰修不知道有誰能做好,但他確信他肯定不會是最爛的那批,好歹潁川郡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個縣城被攻下。
想到這裡,心情大好的陰修便主動退下去為得勝將士安排吃食。
當然,作為潁川太守,他自然無需親自處理這些事情,可誰讓他的郡主簿名為荀彧呢?
潁川荀氏的荀,也就是與太子定下婚約的荀氏。
荀彧雖然並非荀爽之子,但亦是荀氏族中青年俊傑。兩漢以來,外戚曆來是受重用和信任的,麵對這樣一名“王佐之才”,素來以“敬賢愛士”聞名的太子殿下又豈能放過呢?
想到這裡,陰修不免有些羨慕荀彧了,他的這個郡主簿估計馬上就會被太子調入太子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