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一如謝玉所想的端莊雅正雍容大氣。
看到謝玉先是誇讚了她玉樹臨風之態,然後問的就是一路上如何,又說了京都幾句水土氣候,沒有半句廢話,又是言短意簡,就讓謝玉去歇息了。
待謝玉回到院子裡,發現院子早已經備好了熱水,隻等謝玉更衣沐浴。
沐浴過後也可見早就準備好的飯菜。
飯菜葷素搭配,色澤口味對謝玉來說既新奇又爽口,極其的適合長途跋涉之後的休養。
侍婢亦是恭謙有禮,再然後就是早就準備好的大紫色的正二品官袍,待謝玉穿上發現正合身。
這一切都是謝老夫人的安排。
既貼心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熱情。
“多謝謝老夫人。”謝玉道。
謝老夫人身邊的嬤嬤道:“老夫人說,今兒個皇上大概就會見大人,如今京都之內雖也紛亂但都不是什麼大事兒,最要緊的是外頭的百姓,皇上看重大人,大人儘可施為,即便老爺子不允還有老夫人,說句不敬的話,家裡頭還是老夫人做主的。”
這番話大有深意。
謝玉道謝。
果然沒多久宮中傳來消息,皇上要見謝玉,前來傳旨的正是小杜天使。
小杜天使和謝玉熟了,也就多說了幾句宮中的避諱,最後意味道:“您是不知道在京都最忌諱的就是宮中大監跟朝中命官走的太近,可咱家奉皇命跟大人多走動走動,謝大人,皇上對您可是頗為看重。”
“臣謝皇上。”
謝玉誠懇的表示了尊敬。
待車馬進到宮門,宮門內正有官員出來,有的乘坐軟轎,有的徒步而行,身上都是紫紅色的重臣官袍。
紫紅官袍,三品之上官員才可穿戴。
轎子裡的官員看不到端倪,偶爾看到幾位朝中大臣的臉色,不用?謝玉猜度,小杜天使就嘖嘖低聲:“被皇上罵了,罵的還不不輕呢。”
紫紅官袍的朝中大員在百姓眼中如同高高在上的天,但在皇帝眼中也是動輒就會被罵的臣子,這就是皇權。
當然這些紫紅官袍的朝中大員在謝玉的眼中也不一樣,或白或藍的框子頂在頭頂上,不用小杜天使介紹她已經儘數知悉,謝玉還看到了在京都謝氏沒有看到的工部尚書謝憑,謝憑的臉色跟其他官員比輕鬆許多,更隱隱的還有些幸災樂禍。
也對,工部嘛,在戰場上除了準備輜重軍備也沒什麼用。
九重宮門一重比一重深,謝玉下了車,在小杜天使的引領下往前走。
從外麵看隻看到高大的城牆,當邁步在裡麵才能看到深厚的古樸奢華,白玉欄杆金水橋,青磚壁瓦紅牆下的草木殷殷。
宏偉肅穆,威武大氣。
隻看一眼便不自覺的心生渺小之意。
謝玉鎮定許多,一來是這樣的宏偉她原來見過,二來眼前所見人們頭頂上的各種白花花藍汪汪還是不自覺的讓她分神,比如那邊遠遠離開的穿著四爪蟒袍的男子,臉上陰沉不定,正就是這位大炎太子殿下。…
“那位正是太子殿下。”小杜天使低聲說了句,遙遙躬身。
謝玉微微垂首行禮。
遠遠離開的太子也看到了謝玉和小杜天使,旁邊侍奉的大監低低的說了什麼,大炎太子的目光落在謝玉身上,冷哼了聲不屑離去。
這是知道她,還看不起她。
“謝大人,太子殿下對誰都是這個樣子。”小杜天使道。
“……”
謝玉嗬嗬了。
這樣的太子日後登上了皇位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輔佐。
好在也沒這個機會。
謝玉沒有等多久,覲見皇帝。
皇帝高座在龍案之後,邁進大殿的?刹那謝玉就感覺到了天威之盛,尤其皇帝頭頂上的藍色四周似乎有龍影徘徊。
“臣謝玉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玉起身,再度抬頭,也才看到了皇帝皇冠之下頭發早已銀白,臉上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灰白。
皇上果然身有重疾。
皇帝也在打量謝玉。
最早皇帝看中的是謝玉之才,後來皇帝也見過謝玉的畫像,得知這是一位年輕俊美的少年,待真正看到謝玉才知道畫像中所見也不過三四。
“好,好,英姿勃發,卓爾不凡,清新俊逸,實乃我大炎之幸。”皇帝誇讚。
“皇上謬讚,臣是大炎臣子,是謝氏子弟,理應為國為民為天下蒼生不遺餘力鞠躬儘瘁。”謝玉道。
不管謝玉這番話有幾分真心,皇帝總也是欣慰。
寥寥幾句開場白,皇帝問到正題。
“可知為何讓你入京?”皇帝問。
“臣以為有二。”謝玉道。
“說來。”皇帝道。
“一為輔星之言,二為城外百姓。”謝玉道。
皇帝頷首,越發滿意。
一個是傳言,一個是實話。
足可見謝玉的坦誠。
殿內隻有皇帝謝玉二人,連皇帝身邊的貼身大監也被派遣到了殿外守候,在皇帝召見謝玉的一個時辰內,誰也不知道皇帝和謝玉說了什麼。
謝玉從殿內出來時神色淡然,若風過無痕,看不到絲毫端倪。
不過此時大部分人的視線都在武州方向,武州被飛戎侵入,皇帝大怒之下,調撥天下兵馬前往殺敵,距離武州最近的並州更是在其中。
並州並州城軍需監,漢王四子薑晟長身如玉,立在月色之下若煙嵐雲岫。
遠處兵士來回奔忙,四周防護的親衛所在範圍之內,寂靜無聲,仿若另?一方天地,若謝玉在這裡定會驚訝短短些時日不見,薑晟身側的威嚴與日俱增到連她也不敢恣意的地步。
此刻薑晟正望著頭頂上的明月,目光似朦紗籠罩。
月色清明間,其中仿佛浮現出那張似怒似嗔的麵龐。
薑晟收到了京都傳過來的消息。
謝玉已經正式接手京兆府牧,京兆府牧上下倒也沒有太過反複對峙,京都京郊之外十多萬百姓都要謝玉從頭開始一一安置,正是忙碌的不可開交。…
但這都是明麵上。
短短幾日謝玉就把陽門關把握在手心裡,京都京郊之外事宜隻要按照並州城的方法去做就可,哪怕仍有掣肘,也不至於忙的連回封信的工夫都沒有吧。
上次他信上說為了大炎百姓,他要和飛戎打仗,更還有可能對上廝羅,心惶惶然中想到謝兄或許有叮囑之事,還請兄長多多叮嚀幾句。
他都這般懇切,結果謝兄竟是一個字也沒回。
這是還在生氣……
還是說相信他一定能贏呢!
薑晟輕輕吐息,胸腹之中淺淺吟喃: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是謝兄離開時他說的肺腑之言。
其實悉不知他想說的是另一句:桃之夭夭,其葉蓁蓁,與子於歸,宜其家人。
忽的周遭有車輪聲漸漸而近。
薑晟回眸,身後一眾護衛前來,當中簇擁的正是世子薑堰。
坐在車上的薑堰儒雅俊秀,偏偏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