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徹底平息襄陽王府一戰的餘波已是五日後,也意味著雲綾和傅明徽要返回長安了。
天佑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二。
這天,雲綾告彆了範明承和老江,帶著燕十七與親衛趕到北門與傅明徽會合。
此次他們將走陸路,經宛城,過武關道進入關中。
雲綾的親衛雖然戰死半數,但回程的隊伍卻比來時更加龐大。
襄陽王一脈上百人需要押解進京,為防途中生變,由傅明徽出麵,何建章首肯,襄陽城衛軍撥出了三千兵馬隨行。
渡過漢水,隊伍一路北上,於三月二十七傍晚前後抵達宛城附近。
三千多人的隊伍不便入城,雲綾便與傅明徽商議一番,決定在宛城外十裡的柳鄉紮營過夜。
宛城乃是襄陽以北第一座大城,城中自然少不了駐軍。
為免引起誤會,雲綾又吩咐莫言之帶著兵符印信等物趕去宛城通報一聲。
送走了莫言之,雲綾轉身回到營中,正撞見燕十七快步尋來。
“十七,什麼事這麼急哩?”
“姑娘,韓王殿下的人外出取水時遇上一老一少,自稱是竟陵嚴氏遺孤。”
聞言,雲綾腳步一頓,看向燕十七道:“人在哪兒?”
“韓王殿下將人帶入了中軍帳,命我來尋姑娘快些回去哩。”
話音落下,雲綾當即腳下一轉,徑直往中軍帳小跑過去。
中軍帳前,她又猛地頓住腳步,整理一番儀容,這才示意燕十七撩開帳簾走了進去。
帳內,傅明徽坐於右手首位,一老一少則在左手邊。
老者花甲之齡,穿著普通,背脊佝僂,不似有修為之人,此刻正束手立在少年身後。
少年瞧著七八歲年紀,唇紅齒白,坐在那兒雙手放於膝上,模樣倒是乖巧。
隻是神情有些怏怏,也不知是病了還是怎的。
雲綾一邊打量著,一邊腳步不停徑直走到主位坐定,燕十七則順勢在其身側站定。
少年看著乖巧,實則也在偷偷打量雲綾。
隻見其十七八年紀,明眸皓齒,青絲如緞,姿容傾人,一身勁裝,手提寶劍,行走間颯遝如風,自有一股氣勢如影隨形。
少年的目光被雲綾捕捉到,後者不由輕笑,那笑顏明豔大方,予人春風拂麵之感。
少年心知偷瞧被發現了,頓時羞得小臉微紅,低下頭不敢再看。
“我名公孫雲綾,不知該如何稱呼小郎君?”雲綾輕聲問道。
聞言,少年慌忙抬頭看去,拱手回道:“小子竟陵嚴氏子,雙字文錦,見過公孫將軍!”
說罷,少年又一指身後的老者,繼續道:“此為嚴忠,救我逃過大難之人。”
話音落下,老者順勢衝公孫雲綾行了一禮,看得出來是高門調教出的人。
雲綾微微頷首,感歎道:“未曾想竟陵嚴氏還有後人,倒是天公開眼,不致忠良絕後。”
聞言,嚴文錦麵露苦笑,心知這不過是場麵話罷了。
他雖年幼,但家中之事這些日子嚴忠也同他講了不少,多少也能猜出家中為何遭此滅門大難。
先前他欲到襄陽,本是懷著報仇之心而去,卻被江風吹了一夜病倒,這才耽誤了時日。
待病好趕到襄陽,方才得知襄陽王一脈已經被擒拿押解回京了。
故而,此番前來,他不再是衝著報仇而來,隻是為了交托一樣物什給雲綾,聊為家族恕罪罷了。
念及此,嚴文錦也不多言,回頭看向了嚴忠。
嚴忠會意,從懷中取出一粗布包裹的東西,看樣子似是賬冊一類,雙手捧到了雲綾跟前。
雲綾眼中閃過疑惑,燕十七已上前一步將東西接過。
看著燕十七遞來的東西,雲綾並未打開查看,而是看向嚴文錦道:“這是何物?”
嚴文錦從坐榻上起身走到場中,躬身行了一禮,拱手回道:“此乃我嚴家八年來為襄陽王辦事的賬冊,其中記錄有每一筆嚴家經手的違禁之物的去向,以及八年來嚴家提供給襄陽王的銀錢糧草數目等。”
聞言,雲綾不由眼前一亮,能給襄陽王定罪的證據自然是越多越好,如此才能讓宗親們無話可說。
嚴文錦送來這賬冊,雖不是雪中送炭,卻也算得上是錦上添花了。
雲綾與傅明徽對視一眼,雙方眼中俱是驚喜之色。
接過東西,雲綾打開包裹將賬冊攤在手中翻閱,正如嚴文錦所言,記錄之詳細遠超預計。
兵器甲胄的數目、去向,又換回了多少銀錢送入襄陽王府,一樁樁一件件的,記錄得清晰明確。
有了這東西,不說襄陽王謀逆,單就一個裡通外國就足以堵上宗親的嘴了。
粗粗查看一番後,雲綾心中一喜,示意燕十七將賬冊給傅明徽過目。
在傅明徽仔細查看之時,雲綾抬眼看向仍舊躬身未起的嚴文錦,笑道:“此物正解了我等燃眉之急,嚴公子有心了,快快起身坐下說話吧。”
嚴文錦應了一聲,坐回位子,臉上也有了些許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