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嚴公子從何而來?”雲綾問道。
“是忠爺爺找來的。”嚴文錦回道。
雲綾抬眼看向麵色嚴肅的嚴忠,嚴忠趕忙出列拱手道:“我家老爺心知所行之事於國法不容,卻為襄陽王設計脅迫不得不從。故而,老爺留下這些,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為嚴氏留下一份香火情,使得嚴氏得以傳承下去。”
聞言,雲綾深深地看了嚴忠一眼,遲遲沒有說話。
她明白嚴忠話中之意,所謂“香火情”便是欲尋求她和傅明徽的庇護,讓嚴文錦從襄陽王謀逆案中脫身。
於她而言其實無所謂,就看傅明徽如何決定了。
是以,她在等傅明徽說話。
果然,嚴忠話音剛剛落下,傅明徽就放下了手中的賬冊,開口道:“竟陵嚴氏受逆王脅迫,憐其心念國家,暗中搜集逆王罪證,更是因此幾近滅族,法雖不容,其情可憫。”
聞言,在場幾人都看向了傅明徽。
嚴文錦似乎沒太聽懂,神情懵懂,嚴忠卻是麵帶喜色,拉著嚴文錦便要行禮道謝。
雲綾心知傅明徽這是答應了,不僅答應了,還將竟陵嚴氏從逆黨說成了不得已而從賊,為了搜集罪證方才落了個族滅的下場。
如此一來,不單嚴文錦會沒事,竟陵嚴氏也不會受到牽連。
待日後嚴文錦長成,竟陵嚴氏終有恢複的希望。
既然傅明徽這般說了,本就無所謂的雲綾也就順勢頷首,又說了些場麵話便要吩咐燕十七送這對主仆下去安頓一宿。
就在此時,嚴文錦卻再次作了一揖,開口道:“小子還有個不情之請,懇請殿下和將軍能夠酌情應允。”
聞言,雲綾與傅明徽對視一眼,皆有些不明所以。
“小郎君且說來聽聽。”雲綾問道。
“小子想見見襄陽王。”
“為何?”
“襄陽王欲滅我嚴家滿門,小子隻想讓他知道,我竟陵嚴氏還有後人在世。”
聞言,雲綾一默,看向了傅明徽。
傅明徽沉吟片刻,頷首道:“倒不是什麼大事。”
既如此,雲綾也沒什麼意見,便吩咐了燕十七帶人過去。
嚴文錦再拜,恭聲道謝,隨即便帶著嚴忠高高興興地跟著燕十七出了中軍帳。
一時間,帳中便隻剩下了雲綾和傅明徽。
傅明徽手持賬冊起身走到雲綾案前,指著賬冊中的一條記錄道:“你看看這條。”
雲綾接過賬冊垂眸看去,傅明徽所指的乃是一批送往幽州的軍械,兵器三千件,甲胄一千領。
這個數目放在如今這個盛世天下,可謂龐大了。
更關鍵的是,這條記錄後麵緊跟著還有交接記錄。
這一趟因著數目龐大,嚴師皋放心不下,派了其子親自押送,沿途扮作商隊北上。
在幽州,是血刀盟一位堂主親自出麵接收並押送出關的。
那位堂主的名字就記錄在此,棘含山。
這是一條很明確的線索,奈何雲綾已經遵照約定放了宇文韜,赫連英也被宇文韜帶走。
念及此,她不由有些後悔,人放早了。
不過,有線索總好過沒有線索。
如今在荊襄的天命組織已經瓦解,但雲綾相信天命組織定然不隻在荊襄一地,日後遲早還會和他們對上。
見雲綾合上賬冊,傅明徽笑道:“血刀盟公然到你遼東公孫氏的後花園蹦躂,你就沒點想法?”
雲綾白了對方一眼,沒好氣道:“雖然我公孫家紮根幽州,卻也從未將那兒當作自家的地方。幽州乃是大周國土,此事自該由陛下聖裁。”
聞言,傅明徽笑而不語,施施然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淡淡道:“行了,跟我還打馬虎眼呢。世家大族是個什麼情況,你我都清楚。”
見雲綾又要出言駁斥,傅明徽忙抬手製止,又道:“本王沒有詆毀公孫家之意,隻是想提醒你,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會有,不可不慎。”
雲綾自然明白傅明徽之意,早前赫連英也說過同樣的話。
似棘含山接收的這批軍械,數目龐大,偽裝成商隊從荊襄一路去到幽州,沿途小心些倒也說得過去。
但要出關,卻並非容易之事。
大周與北涼雖然眼下平靜,但從未真正和睦相處過。
出關去往北涼的貨物皆在嚴查之列,這麼大批軍械能夠出關,本身就很能說明幽州邊防出了大問題。
作為幽州的地頭蛇,遼東公孫氏要說一點問題沒有,連雲綾自己都不信。
思及此,她不由暗自慶幸。
幸好左湘兒安排赫連英來了一出反正的戲碼,給她帶來了有違禁軍械從幽州出關的情報。
否則,若是此時她才知曉這等情況,隻怕公孫家就要被動了。
她早已第一時間將此等情況修書送回了長安,想必公孫家的自查也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