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大營。
燕十六謹遵雲綾之命一麵不斷加固營寨,一麵廣布斥候打探北麵消息。
在察知涿州城出事之際,他便準備點兵回援,未曾想卻有斥候來報北麵一支數千人的精騎正向大營疾馳而來。
問明對方旗號後,燕十六暗道不好,彥從武以精騎南下,速度遠遠超出了預計。
待他與錢聚剛剛登上寨門,遠處隆隆的馬蹄聲便已隨風而至,不多時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便出現在視野之內。
看人數,少說也有五千騎,那將旗下一人銀盔銀甲,瞧著英武非凡,燕十六雖不認得卻也猜到當是彥從武無疑了。
隻見彥從武手中馬槊一抬,五千精騎頓時止步,令行禁止,堪稱精銳。
對峙片刻,見大營並無出兵之意,彥從武便指揮著精騎往來騎射,不斷對大營施壓。
燕十六所率皆是隨雲綾從長安而來的精兵,有營寨之利自也不懼騎射,卻也被牽製住無力分兵向南救援公孫戎等人。
隨後,公孫彤、鮮於輔率兵來援,從側翼突襲彥從武所部,造成後者短時間的混亂。
燕十六抓住戰機,果斷大開寨門與錢聚領兵殺出。
燕十六早已不是當初的小殺手了,近年在軍中錘煉,衝殺起來亦是一員驍將,領騎兵衝鋒在前所向披靡。
錢聚不擅騎馬,隻領步卒在後,手中一對銅錘那是碰著就傷、磕著就死。
彥從武見事不可為,取下腰間號角吹響,數千精騎齊齊撥轉馬頭向北而去,不帶絲毫遲疑。
燕十六等人終歸騎兵有限,追之不及,隻得眼睜睜看著對方從容而去。
幾人碰頭交換了情報,燕十六便要率所部騎兵向南救援公孫戎,豈料尚未出發南麵便傳來一聲震天巨響。
幾人齊齊變了臉色,不知南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在,公孫彤等人來時就留有斥候在南,此時也將雲綾一擊打斷石橋阻絕追兵的消息帶了回來。
燕十六放心不下,讓錢聚帶公孫彤等人回營安頓,他則率騎兵向南接應。
與此同時,有些脫力的雲綾被公孫戎帶著一路向北,直到此時她才從前者口中得知涿州城發生的事。
梁衡道叛變,北涼軍入城,南門在兩麵夾擊之下迅速失守。
接連的消息炸得雲綾腦子一陣嗡鳴,眼神也有些渙散。
她想起了是她自己將梁衡道找來代她守備東門,若是沒有此事,梁衡道根本沒機會接觸軍權,又談何放北涼軍入城。
是以,涿州失陷責任全在她一身。
旋即,她又想起因此戰死的將士以及隨後可能遭亂兵劫掠的城中百姓,心口便是一陣絞痛。
“噗!”
一口黑血自她口中吐出,眼前一陣眩暈險些昏厥過去。
見狀,公孫戎大驚失色,一把將她扶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雲綾緩了口氣,吐出口中殘存的黑血,擺手道:“無妨,一時鬱結於心罷了,吐口血便無事了。”
說話之時,她已將這個教訓記在了心裡,暗暗告誡自己身為三軍主將不可再輕易脫離大軍單獨行動了。
至於這個仇,且待來日再報!
恰在此時,燕十六率兵趕到,兩相會合,雲綾並未多言,沉默著一路往北岸大營而去。
中軍帳內,雲綾沉著臉坐在主位上,耳邊是公孫彤、公孫戎與鮮於輔對於局勢的分析,而燕十六和錢聚則默默在一旁不說話。
其實到了此時,根本沒有什麼可分析的。
涿州失陷,他們已失根基,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及時撤走方為明智之舉。
而向哪兒撤,他們其實也沒得選。
如今南有彥知節、赫連乙山,北有彥從武,東麵隨著漁陽失陷早已斷了道路,唯有西麵可去。
隻是,西麵一馬平川,在進入太行山區之前隨時都將麵臨騎兵的銜尾追擊。
曠野之上遭騎兵追擊,如無萬全之策,等待他們的將是萬劫不複。
當然,以在座幾人的修為若想脫身而去,自不是什麼難事。
但棄軍而走,他們皆不屑為之!
如今的情況每耽擱一刻便更凶險一分,涿州城北的石橋雖毀,然永定河上遊十裡處還有一座石橋可供通行,而彥從武的五千精騎也隨時可能從任何方向殺過來。
是以,見公孫彤三人遲遲沒有定論,雲綾也不欲再等下去。
她輕咳一聲將眾人的視線吸引過來,旋即開口道:“此番皆我之過,以至涿州失陷,我等俱落險境。”
說著,她緩緩起身,衝眾人深深一拜,久久不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