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久從八九歲開始每年都會發作一兩次的嗜睡症狀在這兩張紙上終於有了名字:Kleine-Levin綜合征,又名複發性嗜睡症。
兩頁紙裡頭有一整頁都是關於安也發病期間的症狀描述和陪護指南,最下麵貼了一張名片,應該是她主治醫師的名片,下麵寫了一行字,意思是如果她在這個過程中出現的攻擊性太嚴重的話,可以聯係這位醫生。
另一頁紙是一個列表,裡麵列了開門密碼銀行密碼電腦開機密碼手機密碼和支付軟件密碼,幾個保險單存放的位置,她動產不動產列表,財產公證之類的。
隻是間歇性睡著幾天最多幾周的病,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備著這種列表。
遲拓沒有去看第二張紙,他在電腦上搜索Kleine-Levin綜合征的資料,安也那張紙上專用名詞太多,他對認知行為混亂這個詞很疑惑。
安也發作時的症狀很多,第一條就是這個認知行為混亂,說她會分不清楚現實還是夢境,會很淡漠,言語會有攻擊性。
而且,會食欲減退外加性|欲亢奮。
遲拓回想安久久小時候嗜睡的時候,確實不怎麼愛吃東西,強行叫醒會發脾氣,醒了看到人也確實會分不清楚夢境現實,隻是那時候沒有這樣的名詞,隻是單純地覺得她就是睡蒙了。
那時候,她遠遠沒有現在這麼嚴重,那時候她睡在床上並不需要一個專人二十四小時陪著,她餓了會起來去冰箱找吃的,隻要不叫醒她,她基本都很安靜。
沒有嚴重到需要兩張紙的陪護指南。
十年沒見,五年隻發紅包的聯係,哪怕他用儘方法靠近她,她也已經有了太多他不知道的經曆。
比如小蘭在確認他沒有危險後透露的她和經紀人的關係,比如那個在她家裡裝監控的私生飯,比如她這已經被確診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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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一芳接他的時候戰戰兢兢,走的時候不清不楚,遲拓站在走廊裡盯著書房和那三扇關著的門。
哪個是安也的房間……
她睡著了他進去是不是不太好,屋裡暖氣很足,他脫了外套單穿一件毛衣都在出汗,想來她都在睡覺了應該也不會穿很多。
如果她還是以前那個能穿吊帶絕對不穿T恤的睡衣風格……
遲拓猶豫著後退,重新坐回到沙發上。
白貓估計是看他在客廳徘徊太久了,走過來拿頭撞了一下他的小腿。
他低頭,和這隻藍眼睛的家夥對視。
到底是曾經流浪過的貓,要求很明確,確認遲拓在關注它之後它就溜達到放貓罐頭的櫃子前麵,一屁股坐好。
一氣嗬成,理所當然。
遲拓失笑,起身給他弄罐頭,順便把貓砂也鏟掉,做事的時候,他可以慢吞吞地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廚房裡很空,冰箱冷藏層非常反人類地放了半個冰箱的礦泉水,冷凍層則是一盒一盒標注好食用時間的減肥餐。
遲拓拿出一盒打開看,裡頭是一塊邦邦硬的雞胸肉,半盒硬成坨的水煮菜,和一勺左右的土豆泥。
沒有佐料,全部水煮,一天隻能吃一盒,食用指南上頭寫著微波爐加熱的時間,加熱完以後可以往裡頭撒一點玫瑰鹽。
遲拓:“……”
他如果在安也發病期間得住在這裡照顧她,第一步就是得先給自己采購點人能吃的東西。
申請一段時間線上辦公,幸好那個案子剛結束,他還有一段空檔期。
接下來,就是他的換洗衣服,貼身內衣褲,日用品。
他快要熱死,在思考是不是要把身上那件黑色毛衣脫了。
可他裡頭穿的是秋衣,十二月底的白港市太冷了,他一直穿著黑色襯衫也是因為這顏色的襯衫裡頭穿件秋衣比較不明顯。
可惜裡頭埋頭大睡的人不給他買生日禮物了,不然她買的那種連體睡衣這種時候可以應急。
歎了口氣。
吃完罐頭跟在他屁股後頭的白貓也跟著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氣?沒吃飽嗎?”他蹲下看貓。
貓聽不見他說什麼,隻是被他動作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大步,衝他惡狠狠地哈了口氣。
真是好標準的貓主子性格,人類隻是工具,用完就丟。
遲拓維持著蹲著的姿勢,仰頭看著空蕩蕩的冰箱又歎了口氣。
亂糟糟的腦子總算平靜下來一點。
他回國沒有告訴安久久主要是因為工作還不穩定,他當時也沒混出名堂,幫不上她的忙,再加上她過年的時候給他發了紅包連新年快樂都懶得說了,完全就是在敷衍,他就想等一切都穩定了再找她。
一等就是一年。
這一年他真的想了很多重逢的畫麵,比如跨年晚會觥籌交錯的時候他遞上自己的名片,比如粉絲見麵會的時候他拿著她的簽名照找她簽個名,比如過年回望城去給王珊珊拜年。
他怎麼都沒想到是這樣的。
她又睡著了。
和十年前她每年偶爾發作的睡著一樣,隻是那時候通常是王珊珊找他讓他在她忙得時候幫忙投喂一下免得安久久餓死。
十年後,王珊珊不在白港市,就換成了她自己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