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安也扭著身體感受了下,確定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再次歎了口氣,“我要睡覺。”
再來一鏡拍完手工估計得三點了,她覺得自己快死了。
又餓又累又困還冷。
偏偏她是真心覺得這一鏡得重拍,剛才楊導來之前她就知道結局了。
這一腳白挨了……
她一路小碎步跑一路思考阿琳,阿琳這個人設在她這裡並不是很大的難題,她骨子裡有和阿琳類似的東西,她們都是在熱鬨中孤獨的人,區彆在於,阿琳已經徹底變成了人類的旁觀者,而她安也仍然在人世浮沉。
阿琳其實並不在乎警察老趙侄女到底是被誰殺死的,也不在乎那個可憐女孩的屍體殘骸被藏在哪裡了,她對老趙的敵意,來自於老趙對精神病的敵意。
那是一種更大更泛的,類似於種族之間的敵意。
安也在小楊給她重新試妝的時候一直盯著小楊,她們沒去自己的房車上,因為還得溝通走位,整個換裝就在劇組後頭搭起來的一個小帳篷裡,她很忙,頭發要重新吹,衣服剛才已經在泥地裡滾了一圈不能再用了,還得重新弄道具,楊正誼在旁邊指手畫腳的讓小楊把安也那半邊殘妝的臉畫的更加柔和一點,要沒有攻擊性卻認為自己和他們不是同類的感覺。
小楊滿頭大汗,一麵覺得楊導演的叮囑簡直比五彩斑斕的黑還要抽象,一麵發現安也的表情正逐漸地變得更抽象。
她最後那一筆口紅下去,手都是抖的。
她完全分不清楚安也是入戲了還是真的瘋了,她看著自己的眼神,讓她整個人本能地僵直了肩頸。
“好、好了。”小楊結巴著,“安老師,都都好了。”
安也沒回她,站起身走出了喧鬨嘈雜的小帳篷。跟在她身後的蘭一芳抱著一堆的保暖裝備跟了出去,帳篷瞬間清空。
遠處場記的大嗓門喊了一聲:“A組六場二鏡第二條!”
小楊才像被突然驚醒一樣回過神,抖了抖肩膀,忍不住給嚴萬發消息:【萬哥,您上次跟我說的讓我改跟清澤的事情,我考慮好了……】
***
拍攝場地同期收聲,周圍一片靜謐,隻有老趙已經有些破音的咒罵和嘶吼,他徒勞無力地一下下拍打著已經半坐在地上的阿琳,問她為什麼,要她交出他侄女的那隻手,也說她不是人。
阿琳在被拍了幾下之後終於被拍到了泥水裡,重物落地啪得一聲,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特彆悲涼。
遲拓抽煙的動作頓了一下,滅了煙,進了安也的房車。
齊唯在後頭又看了兩眼,才滅了煙跟著遲拓走了進去:“不看了?”
遲拓沒回答她。
他和齊唯不熟,跨年那天晚上互相加了聯係方式以後隻
聯係過兩次,都是為了工作,從沒有聊過天。
今天會和她一起出現在片場,也是因為嚴萬那邊有了新的動作,齊唯的部署也都差不多了,齊唯問了場務說明天天氣不行應該會停工一天,就問遲拓有沒有興趣去片場看看安也演戲。
遲拓當然是有的。
隻是沒想到一來就看到安也被人揪著頭發壓在泥地裡揍。
今天夜裡白港市區最低溫度一度,郊區還要更冷一些。
遲拓進了保姆車就在冰箱櫥櫃裡翻找了半天,翻出一盒薑茶,拿了鍋煮了開水還往裡麵撒了點胡椒。
齊唯就這樣環胸靠車門看著。
她一直在觀察遲拓和安也的關係,職業本能,再加上這兩人的關係非常有意思。
就算是一起長大的關係,他們之間也太親密了,不是行為,而是下意識,比如跨年夜那天遲拓到了以後下意識就坐到了安也旁邊,比如安也這個除非演戲否則恨不得和人保持八丈遠距離的家夥看到遲拓坐她旁邊居然也就非常順手的在仰頭的時候貼了過去。
還比如遲拓這個看起來挺有分寸的家夥,到了安也房車上就毫無分寸地開始翻箱倒櫃。
“說起來。”她在遲拓沉著臉煮薑湯的時候開口,“安老師以前讀書的時候是不是學霸?”
“嗯?”遲拓沒回答是也沒回答不是,隻是把一個語氣助詞微微上揚表達疑問。
齊唯在心裡嗤了一聲。
安也也會這樣,涉及到隱私,哪怕是這種毫無意義的隱私,也會用這種方式讓自己不被動。
所以他們兩個到底是誰學誰?
“她做事情思維挺學霸思維的。”齊唯說,“每次出現問題都是找題乾,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嗯。”遲拓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他又拿了個雪平鍋,拆了一包湯圓。
齊唯:“……安老師應該不會吃這個。”
芝麻芝士餡的湯圓,安也這個減肥狂魔除非是瘋了,要不然應該碰都不會碰。
遲拓這回連一個音都不回給她了。
啊……
齊唯內心默默仰天長嘯。
這兩人好像!
雖然安也不是那種談個戀愛就得塌房的偶像,但是真的戀愛了,她也是得乾活的!
“你……”她不想試探了,打算直接問,一個字剛開口,房車就被打開了。
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安也就瞪著眼睛站在門外,一秒鐘前還非常冷漠的眼眸在看到遲拓以後明顯一窒。
“咦?”安也也發出了一聲單音節,和遲拓仿佛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