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十年過得非常努力,她剛才拍戲的時候被人摁進泥水,被人用腳踹的苦痛都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她也沒有任何人
可以說。
連吃個高熱量的食物都得瞞著經紀人,入戲太深出不了戲被人說精神有問題?[(,自己親媽都擔心她睡著了會拿把刀把人剁了隻能把她綁起來。
安也對著鏡子吹頭發,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累得靈魂出竅了卻還要強撐著解決經紀人準備背刺她的事情。
遲拓似乎也挺忙,他把剛才煮甜湯的鍋和碗都洗乾淨,還拿抹布把小廚房都擦了一遍,這才把剛才那聲冬夜裡人體摔到泥地上的聲響從腦子裡清空。大屏幕裡看和實際看到差彆很大,安也被人打成那樣帶來的衝擊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下去。
他必須得不停地做點什麼才能阻止自己去近距離看看安也現在的狀況,但是看到安也吹完頭發對著鏡子皺眉之後,他之前的忙碌似乎都白費了。
蘭一芳還在外頭吃燒烤喝酒,齊唯在角落裡打電話,所以遲拓走近,拿著安也梳妝台上疑似藥膏的東西研究了半天,很輕聲地問安也:“要不要幫你擦?”
這話問得其實有點出格。
雖然她已經是咬過遲拓褲腰帶的人了,但是清醒狀態下,他們都還蠻有成年人的樣子的,當然,那天莫名其妙的吵架不算。
但是安也歪著腦袋體會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感覺,她並不排斥。
她今天晚上體力透支,白天拍了兩場發瘋毆打護士醫生的戲,晚上都是和兆林俊的對手戲,和他演對手戲沒有一次有好下場的,兆林俊是非常好的演員,雙方入戲都很深,互相撕咬的時候毫不留情,傷得體無完膚。
情緒大起大落,□□反複拍打,楊正誼要的就是她麻木後展現出來的對正常人世界充滿敵意的阿琳的狀態,理智上她知道,體力上她覺得自己真的快要跟不上了。
所以她才會在最後一鏡硬挨了兆林俊一腳,結果因為她身體凍僵了,效果不對,白挨了一腳。
剛才進房車之前,她整個人都是飄著的,一點情緒都沒有,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已經沒有力氣出戲,想著就這樣沉下去,維持著阿琳的靈魂,把已經皺皺巴巴的安也團巴團巴塞角落裡。
可這樣外人看她會更像一個瘋子。
所以遲拓說的相比十年前已經好很多那句話,隻針對於遲拓,對她並不適用。
她沒好意思跟遲拓說,她沒好過。
她厭惡自己厭惡到每次都得拚儘全力才能把安也從自己演過的各種靈魂中撈出來,如果不是害怕真的瘋了會被自己媽媽永遠綁在床上,她真的還挺想就這樣把自己丟垃圾桶裡徹底清理掉的。
所以她想演一個正常人,一個可以有正常親情愛情友情的人,填滿那個角色,挖空安久久,徹底清理掉。
這樣哪怕不出戲,也不會再有人說她不是個正常人。
她想埋葬安久久,給這具驅殼換一個擁有美好人生的靈魂。
她就是在這樣一團糟的情況下打開|房車門,然後看到了遲拓。
他身上有煙味,給她塞了一個巧克力。
他煮了名字很長味道
很怪但是吃了非常暖和的甜湯,熱量爆表。
他問她要不要幫她擦藥,她第一個反應是看了一眼在角落打電話的齊唯。
安也看著遲拓,她覺得自己挺耐人尋味的。
於是她點點頭,側過半張臉給遲拓。
這是醫生單獨給她調的防過敏膏藥,安也那半邊貼著泥水的臉上已經隱約泛出紅點,脖子和手臂還有耳側都開始泛紅。
“紅色的地方都塗一下,揉開就可以。”安也順手撈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我頭皮裡也有點癢,不知道是凍傷了還是過敏。”
“唔。”遲拓很輕地應了一聲,背對著齊唯隔開了齊唯看他們的視線,擠了一點透明的藥膏,先塗在安也的耳廓上:“你耳洞紅了。”
“它經常紅。”安也彎著脖子把頭枕在化妝台上,“當時打的時候都沒發炎,後來反而三頭兩天發炎,你呢?”
“我一開始發炎了,後來就沒有發炎過。”遲拓說,手指頭輕觸了一下安也的脖子,“我怎麼覺得這紅點像是被蟲子咬的,癢不癢?”
安也頓了一下。
這段對話也有點奇怪。
他們以前都沒有這麼親密過。
她斜眼看遲拓。
遲拓低頭非常認真地在給她抹藥,仿佛他剛才那句問話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癢。”安也被他道貌岸然嚴肅認真的態度弄得腦子短路,於是也很認真地回答,“泥水道具組處理過的,應該不至於有蟲子。”
遲拓手指在她臉上撓了一下,再次問:“不癢?”
安也:“……不癢。”
她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事情。
“你衣服裡麵有沒有紅點?”又一個問題,但是聲音不是遲拓。
……
安也突然坐直。
她忘記房車裡還有一個她懷疑是因為熱衷八卦才進娛樂圈工作的齊唯。
齊唯貼著他們兩個半蹲著,臉上都是興味盎然。
“我讀書少。”齊唯說,“我還真沒見過你們這樣的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