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安也就這樣坐著靜靜地等他緩過來。
遲拓對待他自己恐慌症的態度,對安也的影響很大。
他對精神疾病的態度非常平常,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發病也不會去刻意避開,甚至會像今天這樣,因為狀況不嚴重,緩過來一點了就再逼一下。
她其實想過,遲拓為什麼會這樣。
應該是因為張柔。
張柔的抑鬱症對遲拓和對她自己造成的傷害都是一樣的,遲拓經曆過,所以不希望他自己的精神問題也讓身邊的人不舒服。
自己扛著。
發病的時候自己摸索著用身邊的人能接受的方法。
安也不知道他走這條路之前走過多少彎路,肯定是不順利的,要不然他現在和張柔的情況不會差到需要保持距離。
隻是等他能回國麵對她的時候,他已經早就把自己整理好了。
他最難受的時候,她不在。
而她最難受快撐不住的時候,他回來了。
安也伸手,學著遲拓的手勢,在他耳朵上彈了一下。
“好點沒?”她問。
應該是好點了,脖子上的汗幾乎沒有了,這次用了二分鐘。
遲拓仍然埋在她肚子裡,點點頭。
安也又安靜的等了一會,這人越抱越緊明明不出汗了但是就是不動。
“喂。”安也鼓鼓肚子。
遲拓的臉就隨著安也的肚子往外麵凸起來又凹進去。
安也:“……”
她抓抓他頭發:“我腿麻啦!”
遲拓把腦袋往下動了下,還是沒動。
安也:“……怎麼了?”
這黏糊糊的抱著東西遮著臉的熟悉模樣,她怎麼覺得他哭了。
她應該安慰他的。
但是她知道他哭應該就是因為她在直播上告白了,他憋了很久,到現在話還是很少,哭出來了可能後麵話就多了,而且他這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動作再加上今天直播還沒有完全消下去的緊張感,讓安也有些壓不下去心裡麵的衝動。
她偷偷拿出手機,低頭揪他頭發。
遲拓抬頭。
早就找好角度的安也迅速按下了快門。
遲拓:“………………”
安也看他不動,又連著按了好幾下。
遲拓哭並不罕見,但是他哭的時候喜歡抱著東西遮臉,或者避開她,重逢後他每次眼眶紅基本都是因為她哭了,兩人抱著一起流眼淚的時候並沒有那麼多閒心去看遲拓的樣子。
所以,像現在這樣的情況似乎還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看到遲拓正在哭的樣子。
臉上還有沒有擦乾淨的眼淚,鼻尖微紅,睫毛因為眼淚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
安也:“…
…”
一個大男人哭的樣子為什麼會我見猶憐梨花帶淚。
遲拓抿嘴起身拿走了安也的手機,鼻音還是很重:“……這有什麼好拍的,你職業病比我都嚴重……”
說了一半,聲音卡住了。
安也手機有個單獨的相冊,設了密碼,她為了拍戲拍的那些表情都會塞在一個叫做工作的相冊裡。
那個相冊遲拓看過,裡麵有她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每張照片上麵都會寫上情緒的名稱,有一些會寫上場景,一絲不苟的分門彆類保存,像是讀書時候做的筆記。
他以為他今天拍的照片也會在裡麵,把她手機拿過來隻是單純好奇她會在照片下麵寫什麼場景。
但是不在。
安也那個本來隻有工作的相冊集旁邊,建了個生活的相冊集。
遲拓點開。
內容不多,從前兩周開始,裡麵有她在化妝間的自拍,他做的飯菜,老白,他在廚房的背影,他睡著的樣子,他剛才哭的樣子。
兩周,存了二四十張。
遲拓覺得自己又要淚失禁了。
安也總會在這種意想不到的地方觸動到他,小時候遲定邦離開家一點錢沒留的時候他沒錢吃早飯,安也就會把自己的早飯分一半給他,一邊分一邊斤斤計較說自己給他的那份要大一點,沒辦法誰讓他吃的多;長大一點了他性格孤僻被家裡的情況壓得沒處發泄,會去找路邊的小流氓打架,專挑那種欺負流浪貓狗敲詐小學生,膽小成不了大事又好揍的,安也從來沒有阻止過他,但是他們秘密基地裡那些傷藥從來沒有斷過;還有五年前她失聯以後小心翼翼發過來的紅包,和現在這個和生活相關的相冊。
安也心很軟,藏得很深,但是隻要露出來一點點,就能讓你願意去相信這世界上還是有美好的東西的。
最起碼,還有她。
“照片太少了。”遲拓搓搓鼻子,拿了自己的手機和安也的手機撞了一下,又塞了幾十張照片進去。
安也看著相冊裡新增的那些照片,有一些也是最近拍的,遲拓拍照風格和她完全不同,他喜歡拍特寫,老白的藍眼睛,他們十指緊扣的手指特寫,她睡著時候側臉的眼睫毛。
一開始都還挺正常,到了後來,安也挑出一張遲拓不知道什麼時候存的她穿旗袍的劇照:“……這跟生活有什麼關係?”
遲拓:“你這張照片傳出來的時候,我正打算不讀書了,當時我舅舅也跟我商量希望我畢業了就留在新加坡。後來看到你這張照片,我就想,那就再試一下吧。”
安也低頭想了想她在拍這部電影的場景。
其實不太記得清了,她隻記得這個角色是從小被賣到戲園子裡麵的,也吃了很多苦,當時為了穿旗袍好看還不能特彆瘦,壓力大又吃不下東西,於是一邊吃一邊吐弄到胃潰瘍。
後麵還有好幾張劇照,當時她拍這些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到這些照片會留在她生活的相冊裡。
遲拓拿著她的手機學著她在工作相冊裡的記錄方式,記下了這些照片背後的生活。
她在做安也的時候,遲拓的生活。
他們的生活。
而生活,總是一路向前的。!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