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玉蟬衣回頭,那修士迅速低下頭去,假裝沒有再看她。
“……小師妹?小師妹?發什麼愣?”巫溪蘭叫了好幾聲,玉蟬衣都沒有回過神來,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玉蟬衣一個怔忪。
“走啦,我們沽酒去。”巫溪蘭指著酒家的旗幟,“這家店賣的靈酒雖然很貴,但很好喝,而且還可以調理內息,對修行很有幫助,我們買一壺回去喝。”
有益於修行是次要的,主要是真的好喝。
一看就知道小師妹還沒喝過,今日帶她嘗嘗新鮮玩意兒。
巫溪蘭說著,蹦蹦跳跳往酒家走去——正是李旭剛剛所在的那家店。
玉蟬衣按壓下心頭的異樣感,跟上巫溪蘭腳步,和巫溪蘭一道進入酒家裡買酒,而此時,李旭早就不見人影了。
不知為何,心裡有種非常強烈的預感和直覺,玉蟬衣下意識往剛才那個器修的攤麵望去。她看見了李旭。
他蹲在攤位前,正和那器修說著什麼。
玉蟬衣眉頭忍不住再次皺起來,她有種很奇怪的直覺:那器修說不定也是太微宗的。
等巫溪蘭買完了酒,又去那個器修的攤位前,買了一鼎玉爐,用來做新的煉丹爐。
她和器修你來我往的砍價。
巫溪蘭說:“我經常在你這兒買東西,都算老熟客了,給點折扣吧。”
攤主麵露難色,但最終還是很爽快的把一百靈幣降到了八十靈幣。
買完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巫溪蘭心滿意足,她數了一下餘下的靈幣,心中盤算著什麼時候能給玉蟬衣買一柄上好的劍。雖然上一次差點被承劍門的兩個弟子給坑了,但炎州能買到的最好的劍,都出自承劍門。玉蟬衣能夠辨認劍是否真的出自承劍門,到時候記得叫上她把關,就不用擔心再被坑。
一把真的承劍門的劍,哪怕不被坑,想想也依舊覺得是她荷包難以承受之重。
要不是需要煉一爐新的掩神丹,這八十靈幣還可以省下來。
然而多了玉蟬衣,掩神丹消耗會加快,必須得提前準備了。
巫溪蘭暗暗在心裡想著計劃著,全然沒能分神注意到玉蟬衣愈發難看的臉色。
玉蟬衣心裡忖了又忖,忍不住問:“師姐,這些都是你經常光顧的店嗎?”
“對呀,我是回頭客了,道友們都很大方,總給我折扣。”巫溪蘭以為玉蟬衣也在擔心她的荷包問題,安撫道:“小師妹,你放心吧!師姐還有一點私房錢,等下次靈田裡的草藥開花結果,拿出來賣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買劍了。”
玉蟬衣露出一抹苦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這些太微宗的人,可能是衝著不儘宗來的。
一開始,她猜太微宗的弟子在炎洲地界上以做生意的表象偽裝自己,是彆有目的,而那目的應該是承劍門。
可這些人,不管是李旭,是酒家,還是器修,都是和巫溪蘭經常打交道的。
分明是圍著巫溪蘭轉。
換而言之,太微宗的人,可能是衝著巫溪蘭、或者說,是衝著不儘宗來的。
玉蟬衣試探著問:“師姐,你和李道友認識多久了?”
巫溪蘭想了想,道:“兩三百年吧。”
兩三百年……在她到來之前,不儘宗就已經被太微宗盯上了。
所以,這和她沒有關係。
意識到這一點,玉蟬衣先是鬆了一口氣,但一顆心依舊沒徹底放回肚子裡。
她又問:“我們不儘宗和太微宗是什麼關係?”
巫溪蘭哈哈笑道:“哈哈哈哈……能有什麼關係啊?我們一個破落小宗門,人家可是巨海十洲第一大派……哦,第二大派,哎呀你就彆想那麼多了,再等等,師姐一定會想辦法給你買一柄劍的。”
玉蟬衣沒再說話。
如果她所想是真,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那以後需得更加小心行事才行。
回到不儘宗後,玉蟬衣養成了每日都要把影子放出去巡邏的習慣。
好在宗門裡非常乾淨,回到宗門後,她並沒有出現集市上被人監視的那種感覺。
李旭也沒有再出現過。
又過幾日。
玉蟬衣起了個大早。
之前在靈田裡種下的玉霄花開了,巫溪蘭讓她采集花瓣上的丹藥煉丹。煉丹了就能去集市賣掉,賣掉了攢多了靈幣,就能為她買來一把劍,是以玉蟬衣對這滿田的玉霄花格外上心。
見花如見劍,玉蟬衣如同往日那樣,手持一個玉瓶去靈田接露水。
到靈田,卻猛一駐足。
靈田裡一片狼籍。
隻見在一片辰光中,在本該開滿鵝黃色玉宵花的靈田上,躺著一個黑衣黑發的男人。
他黑色衣擺張開,上有流光暗閃,就像一層華麗的鴉羽,是一身低調卻十分絢麗的黑,壓著一地碎玉鵝黃。
隻是他麵目蒼白,幽冷似鬼。一雙眼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壓在眼瞼上,落下一層陰影,姣好的唇形血色全失,幾乎和慘白膚色融為一體。
細碎潮濕的發梢,攀延在他的臉上、脖子上,發濃、且亂,看不出具體麵目。
而被他壓在身下的玉宵花叢上灑了一層血豔豔的紅,不斷墜落的血珠凝聚在花瓣上,與晶瑩剔透的露珠和在一起滾顫下來,將一地嫩鵝黃色的玉宵花花瓣染得泥濘不堪。
他就躺在那裡,氣息奄奄。安靜得好像是睡著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