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到望海崖有三四天的路途。
路上韓梟弄了一輛馬車,墊了軟軟的厚墊子,還叫人準備了熱茶和糕點,將沿途最好最舒服的客棧也包下來了,特地留出天字號最好的房間,準備叫老將軍住。
世子這些行為,白檀看著驚訝卻也心底高興。
總覺得前後才一年時間。
世子改變尤為巨大,肉眼可見的成長了許多。
臘月十二,傍晚的山穀裡。
騎在馬背上涼風刺骨。
“好冷的天兒。”韓梟雖然戴著一副皮手套,手指卻還凍到僵涼了。
兔毛圍領被風吹著把他臉頰掃的發癢,抬手蹭了蹭下巴,又擼一把軟軟的兔毛。
白檀縱目看向前方,那是望海崖高聳的山坡。
“世子,馬上就到望海崖了,等接上老將軍就能回四方鎮的客棧休息,能暖和些。”
“我倒是無所謂,凍不壞....”韓梟忽然問,“把醫師都喊來了嗎,得給季老將軍請個平安脈,保他安穩。”
白檀點頭:“是,早就安排妥當了。”
“世子,您從前不是不喜歡季老將軍嗎,屬下跟您講述老將軍在季州城有多愛民如子,事必躬親,您都不樂意聽,怎麼如今對老將軍這般敬重?”
隻因為老將軍是季少主的父親嗎。
“從前我以為季滄海的美名皆是傳言,虛假造勢給臉上貼金罷了,”韓梟說,薄卻優美的唇型抿了抿,“可是季滄海失蹤後,許多百姓趕來望海崖......”
當時那場麵。
海邊沿岸全都是跪地的百姓!
上至八十多歲的老嫗,下至還在繈褓裡哇哇大哭、被母親抱著的嬰孩。
全是從季州城逃到青源城裡的婦孺老幼們。
他們喊著季家軍兒郎的名字,哭著老將軍,尋著季少主,跪地磕頭的求上蒼保佑,喊著要以自己的壽命換這些人平安歸來。
叫聞者都忍不住落淚。
小漁村裡的南部百姓們,也紛紛送去了飯食和熱水。
從前針鋒相對的兩邊百姓,在大難後也不分你我了,共同祈禱著曾保衛家園的他們平安。
幸而是夏天。
否則單是跪在那兒的半個月裡,都得熬死那群婦孺老幼們。
最後還是韓問天派人騙百姓。
說是季滄海沒死,並且已經有了下落,季清歡離開南部就是去救父親了。
這才勸著季州城百姓們停止痛哭,抹著眼淚回到青源城,日夜不安的期待著好消息能儘早到來。
後來沒過兩個月。
就有養好重傷的殘缺季家軍們出現,他們組織起微薄的人力,在非常艱難的境地裡從青源城離開,回到季州城被燒過的那片廢墟上。
他們開始一點點的收拾季州城。
人少,力氣也小。
像螞蟻搬山似的清理城池,把城裡厚重的黑灰和骨灰都鏟起來,一點點的移出城外埋掉。
把臟臟的季州城,用他們衣衫和汗水擦洗乾淨。
這群傷重過的季家軍和婦孺老幼們,並沒有什麼都不做的隻等待青壯力回來,他們靠自己的雙手,想讓孩子回來了能少忙碌些。
季家軍為身後的百姓奮戰,舍生忘死。
季州百姓也竭儘所的,想在他們回來前能把家收拾乾淨。
你為我廝殺拚命,我給你溫飯添衣。
這種感情誰見了不心有所悟?
如此兵民一家的溫暖氛圍,連韓問天看了都忍不住目露敬意,還彆扭的吩咐季州城周圍鄉鎮,也儘所能的去給季州城百姓搭把手,把季州城拾掇乾淨。
韓問天可不是幫季滄海。
他是疼惜這些災後的百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