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歡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隻知道一定要說。
“韓梟是為我擋箭而死,他拿命保護我。”
“......”
墨魚心說,完了。
他叔父的表情,墨魚不敢轉頭看。
靈堂外麵的庭院角落裡。
三個人呈現三角趨勢站著,氣氛猛地陷入死寂。
屋簷上有小鳥嘰喳聲,炙熱的盛夏陽光暴曬在季清歡顱頂,每一根發絲都在散著熱息,腦子也熱的發脹,太陽穴因重壓而酸困。
人說相愛是堅定選擇,不是權衡利弊。
可季清歡喜歡韓梟是真的,韓梟喜歡他也是真的。
卻在韓梟生前死後。
他都不得不顧及家裡人,顧及全局,不停的權衡利弊。
這麼多年,季清歡無時無刻都勤奮上進,對得起老爹,也對得起家中所有叔伯們的期望,更對得起季家軍。
可不可以用他前二十年的辛勞。
換一次犯錯的機會。
陳老五花白的胡須顫抖著,淺笑問:“阿元,你跟韓梟私下是好友這件事——”
“五叔,您不用試探了。”
季清歡瞳孔裡倒映著正午烈陽,眸底泛起濃濃水光的同時,心臟正脹出劇烈的火辣悶痛,砰砰作響。
“我不想吃飯,穿著喪服,日夜守在棺材前不睡覺,沒有任何的理由和借口.....”
墨魚驚慌著喊:“少主。”
沒攔住。
攔不住了。
“......”
“我就是喜歡韓梟。”
季清歡如此決絕的說。
起初嗓音還顫抖著,後麵兩句就愈發肯定了。
他看著陳五叔堪稱驚悚的眼眸,眼含淚花的甚至還笑了笑,一字一句都很清晰。
“我可能並不喜歡女子。”
季清歡轉頭望著靈堂方向,眸底浮現出根本藏不住、也不想再藏的深情,情深似海。
“他活著我會娶他,他死了我誰都不要。”
“季阿元!”陳老五顫抖著身軀、寒毛豎起的喊。
季清歡說:“你們若不理解,就當我是瘋了吧。”
因為權衡利弊後。
他對得起季家,也要對得起韓梟。
“......”
“......”
該說的都說完了。
失去韓梟後的世界,徹底安靜。
陳家叔侄臉色宛如見鬼。
“西夏與南部結盟,匈奴沒有招架之力,是必勝局。季家困境已解,我服從老爹的所有安排,小王爺的名頭我隨時讓,當我死了吧。”
季清歡說完,不再管他們。
轉身往膳廳方向走去。
一身為韓梟所穿的純白色衣衫,在陽光下蕩起紋波,他腳步比來時輕鬆。光影透過馬尾發絲間縫隙閃爍,英氣恍若少年時。
隻是身後不再有個頑劣少年,會捉著發尾喊他的名字。
有些話說出來之後。
仿佛重壓在心頭的那份愧疚感,減輕不少。
他做不到像楊沐風一樣戴人皮麵具。
因為他虧欠韓梟。
季滄海教他,人不能做虧心事。
他就不想再虧欠了。
季清歡也不知道自己是處於什麼狀態。
混亂的,絕望的,癲狂的。
好似自韓梟死後,他就是一團浸泡在水底的棉花。
這一刻他轉身走掉。
即將迎來滅頂之災的棉花,在水底呐喊尖叫!
你們殺了我吧。
我是季家的罪人、我罪無可恕。
我犯的錯可以抹掉我為家裡做的所有好。
大不了,死後合葬。
讓那隻狹小黑暗的棺材,盛放著我和韓梟。
是宿敵或宿命,乃至任何的一切。
都不會再把我們分開了。
我要跟他在一起。
沒必要的昭然示眾。
但對我們來說。
一定要。
“......”
韓梟,你有沒有看到。
我再也不藏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