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名字出口的下一刻,那幾個少年少女的臉色一齊變了。
他們麵如白紙,眼睛驚恐地直愣愣張大,支支吾吾地指著胖子身後,好似突然看到了什麼可怕的妖怪。
胖子還在唾沫亂飛:“不止是我,還有小挽妹妹也瞧見了!好啊,那家夥還是張閻羅臉,肩上趴的大蠍子又肥了一圈兒,彆提多嚇人了!”
那女孩顫聲道:“阿胖!你後後、後麵……”
胖子:“也不知道家主怎麼就那麼縱著她,咱們出入蒼家大門都要報備,她倒好,天天神出鬼沒的,戒律堂都管不著她……”
女孩痛苦閉眼:“阿胖!”
這句話仿佛什麼詭譎的魔咒。哨樓下,蒼家眾人的各種言語動作,全都突兀地停了下來。
蒼家子弟們各個臉色怪異,無數道目光彙聚向胖子身後的那條山路——
“?”
胖子抓了抓頭,“怎麼了,出凶獸了?”
忽然,他聽到背後嘎吱一響,是人踩著山裡的斷枝落葉發出的聲音。
一個淡淡的嗓音道:“……好巧,都在啊。”
凶獸,哦不——
蒼淩闌黑衣束發,平靜地穿過樹影走來。
眾所周知,禦獸師並不需要戰鬥。哨樓前的少年少女們縱使穿了方便在山裡走動的衣服,那也是錦衣輕裙,風度翩翩。
隻有蒼淩闌黑衣革甲,且腰懸短刀、背負長弓,肩膀上還趴著一隻毒蟲,特立獨行到了極點,引得四周激起一陣麵麵相覷和竊竊私語。
韓童雙眼一亮,正欲打個招呼,忽然想到昨日的烏龍,又臉頰發紅——若是有的選,他羞得恨不能原地打道回府,可惜師長的任務在身,他是必須在朔城呆滿一個月了。
“蒼淩闌?”
二長老瞧見她,那張頗具麗色的臉上頓時沉了幾分,“你來做什麼?”
“入山打獵,想經哨樓歇個腳,擾到長老和諸位了。”
蒼淩闌神情淡淡的。她邊說話,邊伸手從茂密的枝葉間拽下幾顆果子,塞進紫晶蠍子的大螯裡。
她說,“……不過既然順路遇上了,理應提早告知長老和王使大人一聲。”
韓童本來自覺沒臉看她,可對麵一句“王使大人”都叫出了口,他隻得忍著砰砰的心跳,硬著頭皮抬眼。
這一抬眼,先看到的卻是一枚青色木牌,然後是戴著扣弦扳指的手指,堅硬的護腕。
“這是家主的意思。”
蒼淩闌把話說得言簡意賅,“一個月後,那場事關朱雀印選拔的鬥獸,還望二長老允我一試。”
周圍瞬間死寂如嚴冬。
隻有那隻紫晶蠍子,還窩在主人肩膀上,旁若無人地哢擦哢擦吃著山果。
阿胖白眼一翻,恨不能和旁邊的小夥伴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不要啊!
誰要和這位神出鬼沒的大魔王一起曆練啊!
須臾,中年婦人望著蒼淩闌,開口了。
“蒼淩闌,家族曆練是針對啟靈成功的新一輩禦獸師而設,此次更牽扯到學府選拔。”
“家主心善,憐你自幼父母不在身旁,平素便對你偏愛有加,我們也不說什麼。可自己的身子如何,你該有自知之明,不可由著性子胡鬨。”
蒼淩闌:“我並非胡……”
“——二長老說得沒錯!”
突然,一個少年蹭地竄上前:“我等各個都是憑借自身的天賦和努力,先啟靈再禦獸,今後選拔學府名額,也是各憑本事。”
他豎眉怒目:“若有人明明沒有禦獸之力,卻靠外物作弊取勝,弟子竊以為……不公至極!”
蒼淩闌側眉瞧了一眼,想起這少年名叫蒼朝。
再看向旁邊搖著尾巴的紅毛小狗,她心裡便明白了三分:焰尾犬在青銅品級的戰獸中算是很不錯的選擇,蒼朝既能契約到焰尾犬,應該天資不錯。
他此時想必也盯緊著那朱雀印的名額,哪兒甘心多出來一個變數?
“你放心,”蒼淩闌收回目光,“第一,我不和你們一同行動,所以不用怕我。”
她撫了一下阿尾的背甲,“第二,比試之日,我不會用禦獸環契約的這隻紫晶蠍子。”
說話的蒼朝沒想到那麼簡單,反而愣住了。
他結結巴巴道:“彆的契約器也不行!除非你、你用自己的戰獸和我們比試!……不過,哼,你根本沒有吧?”
蒼淩闌麵不改色:“朱雀學府乃禦獸師的學府,我既要爭這個名額,自然有戰獸。”
“胡說八道!那你倒是召喚出來看看啊。”
“沒契約,沒法召喚。”
蒼朝氣極反笑:“你不會是在說夢話吧?”
他跨前一步,正欲再說,頭頂倏然掠過一道陰影。
撲棱棱的羽翼扇動聲,在眾人耳畔震顫。
有人喊了句:“瑤小姐回來了!”
蒼淩闌緩緩抬頭,那陰影正落在她臉上,遮住了刺目的陽光。
紫衣少女坐在藍霧仙鵲背上,眼底像是燒起了兩簇森然的火,正冰冷俯視著自己。
“……蒼淩闌,你看看你。”
須臾,蒼淩瑤冷笑一聲,“當年風光無限,如今連個鬥獸的資格都討不到,多可憐啊。”
“沙——!!”
不知是聽出了蒼淩瑤話語中的嘲諷,還是被三階藍霧仙鵲的威壓所影響,一直懶洋洋趴在蒼淩闌肩膀上的阿尾被激怒了。
它弓起身子,那條巨大的尾巴猛地膨脹了一倍,彎曲豎立,尾刺上泛起一層滲人的毒光!
一隻手掌無聲地落在那條尾刺的前方。
蒼淩闌目視前方,低聲道:“噓。”
對麵,伴隨著吱呀呀的聲響,哨樓的吊橋緩緩放下來了。
“不過,這也難免。誰叫你成了個天下皆知的廢物呢?”
蒼淩瑤的衣袂在山風中飄動,她輕蔑地一撩眼皮,“好在禦獸師總有禦獸師解決問題的辦法,你知道的。”
“瑤兒!”二長老怒喝道,“你給我下來!”
卻已截不下蒼淩瑤出口的那句:“——你既稱自己是禦獸師,就把你的另一隻戰獸叫出來,鬥獸吧。”
咣當!吊橋落地,激起一陣揚塵。
那揚塵被山風一吹,徐徐散去。吊橋上卻多了一道小巧的四蹄獸影。
它往前邁了幾步,陽光就抹亮了它的模樣。
是隻絨毛雪白的小鹿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