躉船外,一艘帆船正往港口這邊駛來,居然也是三桅的大牙艦。
“這邊,這邊!今天停這邊捏!”
在小姐姐們嘰嘰喳喳的招呼下,那船停在躉船邊,撞得浮艙都是一陣搖晃。
小姐姐們七手八腳,見船上的人拋出一條條胳膊粗的纜繩,幾個人便將它繞在了木屯子上。
搭上板,女孩子們一窩蜂擠過帆船上打飯!李恩真怕她們從搭板上掉下去。
為了避免挨餓,他也跟著一起跑了過去。學著大家的樣子先拿了個大碗,然後排隊。
不大的甲板上,頓時站得滿當當的。
“搪瓷碗?”
看了眼手上比腦袋還大,鍍了瓷的鐵碗,李恩不覺有些親切。
搪瓷是從西域傳入中原的,宮裡叫琺琅,主要用來製作工藝品,實用價值並不大。
直到舊港整合成洋務衙門,太子就命工匠燒製便宜實用的琺琅,方便使用。
事實證明,搪瓷結實耐用,很受海員歡迎。跟著大家一同排隊打飯,李恩心裡也頗為欣慰。
隨著隊伍慢慢移動,飯香也越來越濃。
抬頭一看,隻見艙門口橫了張桌子,前麵有兩口大缸,一個缸裡是飯,一個缸裡是菜。
桌子上站著一個慈眉善目的大伯。
大伯一手提一隻大笊籬,來一個人就往他碗裡c。一勺飯,一勺菜,動作又快又準。
“下一過?好!……下一過?號!……”
“唉喲……”
李恩拿著碗,被大伯的兩勺乾貨堆滿,大姆指給燙得不輕。惹得大伯都笑了起來。
“妹子,新來的吧?”
“呃,是啊。”
李恩連忙吮了吮自己的姆指,覺得很尷尬。
“以後就習慣了!”
大伯倒不覺得自己動作大了,繼續重複:“下一過?好!……下一過?號!……”
等李恩他們開吃後,旁邊艙裡的男人們這才跑了出來。
因為送飯的船被喊在了女艙,所以他們隻能下船跑上女艙,再穿過甲板來打飯。
這讓前來打飯的大叔一臉不爽:“範師傅,今天怎麼停這兒了?”
大伯不覺得自己錯了:“吃飯就是軍令,誰先喊就停誰那兒,少耽誤事!……下一過?號!……”
隻是,先打到飯的小姐姐們同樣一臉不爽。
“哎呀,今天的肉菜怎麼又是蘿卜燒臘肉啊?”
“難吃死了!……”
剛打到飯的小哥哥們,便忍不住嘲這邊笑了出來:“先生說了,遠航吃不上蔬果,人會病死的!蘿卜臘肉存得久,要吃習慣!”
“讓你多嘴,誰真要去跑海了?”
小姐姐也喊了一聲,在船艙裡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見李恩挺認真的啃蘿卜燒臘肉,她不由得問道:“小銀,你出師後想乾什麼?”
李恩倒沒多想:“航海啊?”
“不是吧?”
小姐姐們一陣無語。
她們來洋務衙門,無非是想謀個出身。以後在海關,船廠當差,沒人真打算遠航。
李恩吞下飯,依然笑道:“我一直就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
“好,有誌氣!”
對於李恩有這樣的誌向,小姐姐倒也支持。
一頓飯吃下來,李恩和她們也熟識起來。領頭的小姐姐姓寧,她的伯父正是泯南巡撫寧衛。
寧衛原是當今皇上在潛邸時的仆人。皇上登基後他一路發跡,如今已成了封疆大吏。
當然,這樣的出身也為清流士大夫們看不起。小姐姐聽說周近是鄉試舉人,很是羨慕。
“小銀你就好了,家裡是舉業出身!不像我,說起來是巡府家的小姐,其實背地裡都笑話我。”
李恩笑道:“小寧姐姐不要在意那些閒話!我們辦我們的海務,他們做他們的文章,誰也不礙著誰。”
“哼,也是!”
秋後的天黑得越來越早了。
剛吃完飯,天就暗得幾乎找不著道。出了艙門,李恩暗暗運足目力,生怕從搭板上掉下去。
不過,一道亮光卻晃進了他的視野。
“嗯,這是什麼?”
下意識的用手遮了一下眼睛,李恩看見船頭竟掛起了幾盞閃亮的琉璃燈!
這種燈,他當真沒見過,比家裡用的油燈要亮上好多倍!照得搭板和扶手無比清晰。
“沒見過吧?這是海燈!”
小寧姐姐笑道:“走,咱們回寢室。”
一行穿過搭板,回到躉船上。不多時,小姐姐們也在船艙裡掛上了幾盞同樣明亮的琉璃燈。
李恩感覺很新奇,走到旁邊仔細的看。
這種燈做工相當精美:燈罩應該是玻璃,燒得很薄,因此透光性很強,也不怕風吹;底座是棉質燈芯,但火苗並不在燈芯上燃燒,而是懸浮於燈芯之上。
“這是什麼油,難道是酒?”
揮發引燃,李恩隻見過烈酒這樣燒過。但這樣點燈未免太浪費了,簡直是在燒糧米。
小寧姐姐笑道:“這是岩油,我們氣魂宗的傑作!”
“岩油,氣魂宗?”
李恩心中一動。岩油這種東西並不稀奇,早在幾千年前的戰國就有人用了。
不過氣魂宗,卻是太子監國時招攬的江湖門派。
氣魂宗是個很窮的門派,石頭裡都要擠出油來。所以煉岩油也算門派的招牌生意。
“小寧姐姐也是氣魂宗的人嗎?你們門派……是不是有一種叫玄冥功的道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