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子裡,
衣著華麗的陽城侯不禁大吃一驚。
大楚軍神周雲跟武川鎮的家主李娘子,竟然如孩童般在泥甕前嬉戲,簡直是不堪……樸素至極。
梅朝雲拿來了他的青銅茶具,他在陰涼的地方擺下桌椅,陽城侯看見棋盤,笑著來了興趣。
三盤丟盔卸甲,陽城侯霍同算是服氣了,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教書老頭竟然有點真本事。
周雲一個人,上午能粘好六七個大甕,有李娘子幫忙,很長時間,才忙活完兩個。
院子裡,賣炭翁已經來了,足足三板車。
洛陽夏天的炭還是便宜的,不像冬季,一炭難求。
玄文大纛在院子外麵,周雲眼眸隻是略微閃過精光,就知道外麵有不下二百多的護衛。
茶桌旁,陽城侯竟敢找梅朝雲這個猥瑣的教書先生下棋,那簡直是找虐啊。
“哎……沒了秦王啊,朝堂上一點意思沒有,道貌岸然,沒人敢說真話。”
“老子上這個月的朝,真是無聊透頂,洛陽不呆了,咱們這些老東西要走了。”
霍同目光炯炯,雖然老邁,但精氣神卻是不俗。
他就像個老友,跟周雲和梅朝雲說了很多,
當年征戰沙場,那狗日的身體六天不睡覺。
現在,熬個夜都要他半條命,老了,不中用了。
“霍家三侯依舊是大楚頂級勢力,霍將軍何苦自怨自艾。”周雲給霍同倒了杯茶水,毫不在意的勸解道。
聞言,老而成精的霍同自嘲一笑,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英俊不凡的周雲道,
“兩三萬人馬,能乾什麼呢?太後跟我那好外甥打壓你,難道就不打壓我們了?”
任何一個王朝,隻要對皇帝產生了威脅,無論這個人是不是忠義的,皇家都不會賭他的人品。
楚帝跟霍太後坐穩江山,大楚各方節度使聽從洛陽皇帝的命令後,大量的功勳老臣就受到了打壓。
作戰的時候,為了軍隊的戰鬥力,為了戰爭勝利,將帥臨機之權是很高的。
這種權力必須給,否則趙宋就是榜樣,但此權力在和平時期有很大的隱患。
霍雄、霍同、霍守易當年雄兵數萬,軍中一呼百應,乃是楚帝的肱骨之臣。
如今他們隻能成為一郡的節度使了,運河案丟了顏麵後,楚帝一套連削帶打,他們的威望越用越薄了。
一匹體型巨大的黑雜毛馬被牽來了,陽城侯最後撫摸了阿流斯,
這匹馬半個月前,霍太後用一匹烏黑的大宛良駒跟天策府換了,魏孝賢帶著馮成來的。
周雲在窯廠搗泥巴,回來的時候發現天策府護衛跟虎衛軍劍拔弩張。
一身戎衣,臉如刀削,眼眸似星辰的周雲隻是笑了笑,牽走了霍太後的大宛馬。
大宛馬換阿流斯,虧是虧了點,但太後的顏麵還是要給。
如今洛陽之中,天策府已經不是過去了。
何況鬨事這種東西,可一可二不可三,霍太後有備而來,好漢不吃眼前虧。
“寶馬贈英雄,阿流斯跟著你,比跟著咱們好,哈哈……”
斜陽西下,
宴席總得散去。
一名老書生打扮的陽城幕僚進來,他跟周雲等人行了楚禮,催促霍同該走了。
洛陽城南,老樹小橋。
老邁的陽城侯霍同騎上戰馬,就算是老了,霍家將軍也不喜歡坐馬車。
“秦王打贏北狄人,楊我楚人之威,定國侯的話就當作廢了。”
“哎……”戰馬之上,霍同重重歎息了一聲,泄氣的道,“周雲,悔不當初啊,若你是咱家女婿,霍家不會任人宰割!”
“咱們地方門閥,隨波逐流,隻能匍匐在洛陽皇帝的腳下。哈哈,走了,周將軍,後會有期。”
……
古道悠悠靜,空留馬蹄印。
陽城侯走了,彆人不知道原因,但周雲很清楚,太平道勢大!
霍同必須回去守住陽城,否則霍家兄弟就成了無根的浮萍。
夕陽泛著紅光,灑在梅朝雲乾瘦的臉上,項濟的便宜師父猥瑣的笑道。
“小周雲,方才霍同的話你聽懂了嗎?”
陽城侯送還了阿流斯,這是大楚數一數二的名馬,價值萬貫。
周雲很清楚,霍家三侯是要化解跟秦王之間的摩擦,
之所以過去不做,因為那時候秦王洛陽勢力正盛,不是時候。
如今,秦王勢力跌入穀底,正是化解矛盾的最佳時機。
周雲眼眸深邃,疑惑看了梅朝雲一眼。
這種陰險的人,竟然教出了項濟那種浩然正氣的徒弟,真是不可思議。
“老東西!彆故弄玄虛,好好去誤人子弟。”
小橋流水,梅朝雲被周雲嘲諷後哈哈大笑,似乎毫不在意。
周雲則是自顧自的回院子,今個弄不出東西了,收工得了。
門口,李娘子跟丫鬟小綠麵麵相覷,聽得一頭霧水。
“他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雲裡霧裡的。”
“大娘子,奴婢也不知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