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叫,深宮又吞噬了一攤殷紅的血漬。一連多日,深宮樹立在楓葉林間,虛張著血盆大口不斷對外汲取能量,平衡著朝中的罪與忠。
科舉案的火也順著風勢一舉燒到燕王府,燒出案子的真相。
燕王年老,但雄風不到,逛百花樓時一眼相中一介嬌軟美人,為討美人笑臉,不知花費家中多少資產。美人想什麼,老王爺就是散儘家財也會送給她。可能是花費太大,美人再向老王爺詢要東西,老王爺隻能摳搜著衣帶掏不出一分錢。美人見狀,一眼通透老王爺沒什麼油水了,摔下袖子不再理會這個窮鬼。見美人這般,老王爺略下老臉,想將美人哄好。美人看著對方縱橫交錯的樹臉,想起她被迫淒苦的一生,想起這男人可惡的怪癖,刻意為難著,讓老王爺安排她情郎中舉。
為此,老王爺雖有微詞,但為抱美人歸,想著這鮮豔如嬌花的肌膚,他眼神指不定地慌亂,滿口立刻應了下來。借著上位者的權勢,連同官府裡的同僚,一舉滾進局場,插入自己的人脈,大手撈取民脂民膏。蔑視地瞧著高座上不問世事年輕的帝王,幻想著金錢堆積的繁華生活。
可千算萬算,事情總歸還是暴露了。一道聖旨下來,燕王一家被貶成庶人,此生不允再進京。夔茂本意想將燕王一家直接處死,但念曾幫過他,替他和母後在父皇麵前美言,也隻好做罷,為他們選擇了一條最仁慈的路。
至於那美人隔夜便被人毒害在樓中,淒慘地死在床上。她至死的愛人聽聞她死了,一滴眼淚也沒掉,棄下滿園的女子逃奔去。
科舉一案如星星之火,起火燒毀了草原地下的鼠群,點燃了短暫的光明,賜予草地新生的機會。朝廷被夔茂從裡到外依次清空,四處排查了一番,見人品質才學性情合格,才繼續留任。不合格者,則被夔茂一詔書直接罷免歸家。次年從鄉考會考重新來過。
夔茂這做法無疑惹惱了不少世家,他們多是當年開國皇帝一手扶持上來了,名聲地位早就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積累裡逐步牢固。他們站在權力風眼,各自把持著自己主家,淩駕在皇帝之下。他們的忠心從來都是為了自己,為了世家榮華,從來都不是為了百姓,為了夔家。
夔茂太冒進了,要不是太後娘家壓著,百位世家真想舉杆而起,重新另立君王。太後娘家多是武將,一手把握著眾多要塞,麵對絕對武力,世家就算有賊心也沒賊膽,隻能偷偷派人刺殺帝王,期望帝王能就此收手。
夔茂此舉一出,時時警惕著四周。入口的食物得等三位太醫一一驗過,自己拿銀針試過才會入口。每次出行四周鋪滿暗線,防止有意外發生。紫禁城防線防得連隻蚊子都不放過,更況世家那邊的人呢。
麵對這種情況,世家也隻能掩聲歎息,就此放手。清點儘家中不乾淨的事業,敲打各家子弟,讓他們都收斂點,不要被帝王逮到小尾巴,禍害了自家。
由於科舉案涉及廣泛,夔茂無法確定掉包的科子,在閻胤建議下,今年六月重新開設會考,給科子們一次公平的機會。
消息傳到鄉底,日子已經過了大半,一轉眼便到五月底。此刻的孫成克沒做半點準備,趁著黑夜雇了一馬夫,連夜從家往京城趕。
可能是這次隻有孫成克和湯芷二人,馬車走得格外快速,隻花消了六日便趕到京城。孫成克本不願意帶湯芷京城,陳氏怕他無人照顧,非將湯芷趕上車。他一開口拒絕,陳氏便直直懟回去,湯芷要不去,她便跟他一起去。陳氏身子骨年弱,來不得來回折騰,無奈隻好委屈湯芷,讓她陪自己受這一趟罪。
湯芷一先也不願,但聽到婆婆憂心的話,她自知孝道,陳氏身為婆母,她作為兒媳,無論都得照顧好她。作為孫成克的內人,她理應堅韌些,如河邊蘆葦百折不屈,頂在夫君身側,陪他一起麵對苦難的洗禮。
就這樣,湯芷忍著暈車,陪孫成克一路走到京城。孫成克出來急,並未多帶銀兩,付完車費,手中餘錢除去歸家的車費,也隻剩下一點。為了省錢,孫成克同湯芷吃睡在考點設立的破棚裡,活活像一對受難逃荒了。
一開始,孫成克並不打算如此,可一想到手裡餘錢,一咬牙徹底丟下臉皮,磨出一層厚臉,拉著湯芷在破棚處住下。白日考生要過來谘詢,那他們在外麵四處溜達,等天黑無人便回來。
一來一去,湯芷和孫成克倒成一景,讀書人不像讀書人,滿身街市市儈氣。妾室不像妾室,一張好臉醜出天地。二人一搭配,怎看怎麼合配。
孫成克先前也是風雲人物,不少世家都想等他及第,把自家女兒許配給這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如今結合他先前落榜的事,再看他現在這幅模樣,都覺得他是個瘋子,笑自己當初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