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1 / 2)

又是好幾天沒有手機的日子。

起床伸手摸鬨鐘的習慣都給他糾正了過來。

陸陸續續的,莊冬卿又見了莊父,大少爺、三少爺和四小姐。

見莊父主要是挨訓,這次不跪祠堂了,說了一堆之乎者也拐著彎兒的罵,莊冬卿沒怎麼聽懂,最後打了一頓手板子,可疼,整個手心紅彤彤的一片,到第二天,莊冬卿還癟著嘴,偷偷給手心吹氣呢。

大少爺莊越,是莊冬卿去學堂請假的時候碰上的。

沒說幾句話,但莊冬卿能感覺到,對方投視而來的目光中濃濃的戒備。

三少爺莊靈是親自來找的莊冬卿,說了一大堆勸誡的話,雖然叫著他二哥,語氣可沒有半點委婉,被打斷了幾次,莊靈有點生氣,但莊冬卿好歹把那一番話聽了個明白。

四小姐還小,路上遇見打了個招呼。

“你說我幫忙擋酒的朋友叫什麼?”

六福:“季公子?”

這應當是個化名。

莊冬卿感慨:“他是個貴人啊。”

“如何見得?”

如何見得,那可太多了。

先是夫人一番不要攀附權貴的勸誡,再是莊父最後拐彎抹角問他結交朋友的詳情,最後到莊靈,巧了,重點又落到了他這個朋友身上。

他不算很聰明,但答案都遞到了眼前,再察覺不到,就是蠢了。

莊冬卿長出一口氣,把三個皇子挨個過了一遍,心裡沒個著落。

想不出,不想了。

順其自然吧,他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曉。

比起外界的紛紛擾擾,莊冬卿自己要解決的問題也不少,比如,最緊要的,學業。

原身才在書院院試拿了個第一,以前哪怕再藏拙,也是名列前茅,換成莊冬卿……

隻能說雖然進入了原身的身體,也能想起一部分原身擁有的記憶,但是知識並沒有以一種輕鬆無痛的方式灌溉進他貧瘠的大腦。

繁體字,能看,會看。沒了。

是的,沒了。

寫,不存在的。

提筆就是簡體,活了十多年,莊冬卿頭一次在自己身上清晰地看見義務教育成果。

哦對,說起提筆,光是毛筆運筆,莊冬卿依葫蘆畫瓢,畫了三四天……也依舊沒有很好地掌握手腕發力呢。

字都寫不順。

就更不用說原身引以為豪的書法、詩詞,還有錦繡文章了。

填鴨硬學的過程很痛苦,已經岌岌可危的心態,在六福無意間的一句嘟囔下雪崩。

不是多正式的話,在莊冬卿又一次吃不下飯的時候,六福來了句,“等少爺去了書院,就會好了。”

這麼一句勾起了原身的記憶碎片。

很小,可能八`九歲,九十歲的時候,一些生活場景一閃而過。

“……”

莊冬卿看著一桌子素菜苦笑,

原來,這已經是改善過的生活水平了啊。

放下碗筷,努力適應的莊冬卿,頭一次有了股餓死算了的衝動。

晚上點著油燈練字,有一個字筆畫繁多,總是寫不對,莊冬卿情緒本就不好,再多練幾次,筆畫好不易對了,筆鋒又錯了,彎彎扭扭糊在紙上一團烏黑,宛如莊冬卿眼下毫無光亮的生活。

耐著性子還想再練,不小心一下,手上蹭了一大團烏墨。

“……”

莊冬卿瞬間崩潰。

推門出去,一屁股坐台階上,夜幕低垂,月色如水,他卻無心欣賞。

“莊冬卿”的學業再也變不回以前那麼好了。

十數年的學習、練習,就像是原身解不開雙曲線方程式,不知道什麼是有絲分裂,莊冬卿也不可能在一兩個月之間精通詩詞歌賦、策論文章。

但是,

現在將將能過得去的日子,是建立在他課業好的基礎之上的。

回憶裡,原身小時候經常和六福隻能吃個半飽,偶爾夫人想起來了,或者府上有什麼活動,才會給他裁一件新衣撐場麵,炭火也是遠遠不夠的……那種浸骨的涼意,光是想著,莊冬卿就受不了。

不能入仕,便沒了價值,那往後的日子……

莊冬卿抱膝而坐,頭深深埋進膝蓋,穿進這個世界的煩悶、苦惱、還有無奈,在這一刻儘數爆發。

人生頭一次如此想吃社會主義買房的苦。

好廢啊。

怎麼能這麼沒用的。

眼眶發熱,莊冬卿死死咬牙。

起夜的六福見書房沒人,在台階上找到了莊冬卿,怕他著涼,勸不動人進屋,六福隻好給莊冬卿拿了件披風披上,還貼心給他倒了杯水。

莊冬卿慢慢喝完,抹了把臉,等情緒過去,還是選擇了回書房練字。

醒過來後,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六福經手的,如果沒有六福,都沒人給他熬藥。

哪怕不能維持住兩個人現有的生活水準,

他能做一點便是一點,但求問心無愧吧。

*

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還是有用的。

因為往後沒幾天,莊冬卿就收到了春日宴的邀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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