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一圈,說是春闈前,京城各大書院聯合舉辦的文人集會,連辦幾天,每日選題都不一樣,或是作詩或是寫文,又或是比拚書法,想切磋的學子當場參與,選出的各類頭籌,文章詩詞懸掛於集會正中,供眾人覽閱。
席間不乏貴人蒞臨,前幾年還有過聖駕親臨的美談。
而這些文章詩詞若是有幸能得貴人青眼,學子們便不僅揚了名,更是多了一條入仕途徑,傳為佳話。
問過六福,原身在學堂院試之後,便開始著手準備春日宴。
有這個前情在,莊冬卿不參加顯然不合理。
且醒來後一直被禁足府中,外界的諸多消息,他知道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借著這個機會,出去走走,看看是個什麼情形,也是好的。
打定主意,轉眼便到了春日宴的日子,莊冬卿和莊越與莊靈,同乘莊家馬車赴宴。
舉辦地點就在學堂,莊冬卿來請過假的。
再次進入,和上次來時還是有些變動,門口掛了數幅書法,驗了邀貼入內,道路左右擺滿了花卉盆栽,有當下應季的迎春海棠,開得迎風招展,也有文人賞玩的盆景奇蘭,孤高狷介。
途徑廊道,書畫文章高低錯落的懸掛兩側,莊冬卿看不懂,莊越與莊靈倒是停步數次觀賞,想來也是極好的。
一路到宴會上,人頭攢動,莊冬卿見了不少認識他的同學,見一個打一次招呼,莊冬卿就要解釋一次自己撞了頭不識人的事,一圈下來,相熟的基本也都知道了。
在一側不起眼處落座,莊冬卿看著幾案上的瓜果點心,偷偷咽了口口水。
不急,一會兒都是他的。
心頭默念,莊冬卿正襟危坐。
就是時不時的,餘光總是瞥到。
啊,糕點,沒吃過,看著好精致。
居然有肉脯,感動,想吃。
枇杷黃澄澄的看著也好甜,不行,忍住,忍住啊。
在這種內心的左右互搏中,莊冬卿跟著大家走開宴流程。
主辦人講話少不了,莊冬卿聽了兩耳朵書院院正的發言,之乎者也立刻把他腦子繞暈了,後麵接著又是老師和邀請來的大學士,有聲名在外的學者,也有品級不低的文臣。
邊上偶有小聲議論,莊冬卿伸長了耳朵。
“不是說太子太傅會來?沒見著啊。”
“那都是多久前說的了,況且最近……春闈將近,且避嫌著呢……”
莊冬卿在腦海中搜索了下,依稀記起,廢太子事件仿佛與科舉舞弊案掛鉤,科舉舞弊……那不就是春闈的時候……
“太子駕到!”
驀的一聲高呼,等莊冬卿跟著眾人一同跪了下去,才意識到,這略尖的通傳聲是司禮太監發出的。
跪拜,恭迎,山呼千歲。
禮成後再次坐定,莊冬卿才敢抬眼去打量。
盛武帝早年征戰,活下來的兒子都是在稱帝後出生的,因此太子雖貴為嫡長,實際年齡也不到三十。
太子名李成,莊冬卿遠遠看著,隻覺得錦衣華服上的麵龐儒雅敦厚,和院正學者說起來話來,也平易近人。
沒一會換到太子講話,莊冬卿又開始放空。
直到那尖銳的嗓音再次響起,“定西王到??——”
“!”
稍慢了一拍,急急跟上眾人再次行禮,喊起的聲音換了一個,應當是王爺的隨從。
再次落座,莊冬卿後背出了層虛汗。
剛才沒第一時間跟上行禮進度,驚出來的。
用衣袖擦了擦脖子,看著眼前的枇杷肉脯,莊冬卿苦澀,這頓飯也不是好吃的啊。
嚇了這麼一回,莊冬卿認真謹慎多了,低頭垂目端坐著,隻聽聽周圍人的低語。
“這尊煞神怎麼來了?”
“我怎麼知道,不過,太子臉色不大好了。”
“誰見到定西王臉色會好啊?之前那三位罪臣,可都是經他手……”
定西王岑硯,本朝唯一的異姓王,幾年前奉詔進京勤王,立下大功,其後皇帝便將他留在上京,後數次請命返回封地,帝未允。
其實岑硯算是和男主一起長大的,老王爺還在的時候,他作為世子奉詔進京伴讀,與眾皇子一起受教,年幼就頗得盛武帝喜愛,立功後,更是簡在帝心,風光無兩。
不過他隻聽命於皇帝,對皇子都不搭理。
在大後期,為了拉攏他,皇子們一個二個想儘了辦法。
想到此處,宴會前的發言終於告一段落。
休整的間隙,氣氛活絡了不少,前方院正大學士們與突然到來的兩尊大神熱絡攀談,周圍的文人學子們也開始喝茶聊天吃糕點。
莊冬卿迅速拿了兩塊肉脯,塞了一塊給六福,自己咬了一口。
嗚,真的是肉,還挺好吃。
感動。
全部注意力瞬間集中到了味蕾上,不知不覺抬起了頭,等和前方一站立的身影對上麵,莊冬卿愣了愣。
原身早年熬夜看書壞了眼,有些微的近視,離得過遠了,莊冬卿隻能大致瞧出那人高眉深目,輪廓流暢,應當……是好看的。
眯了眯眼,仍舊模糊,不確定,但總覺得對方也在瞧自己?
邊上的院正倏爾對著那人鞠了一躬,莊冬卿後頸一涼,瞬間反應過來這不是太子就是定西王,猛的低下頭去……看不見他看不見他!
緊跟著開宴。
剛得了消息回來的柳七,上前換下服侍的隨從,一邊給岑硯布菜,一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六皇子也來了,剛進側門。”
說完並不見有任何回應,柳七抬頭,卻發現岑硯一瞬不瞬盯著下首。
“主子?”柳七喚了一聲。
岑硯這才回神,默了片刻,抬手指了個方向,“去查下那個學生是誰。”
柳七往下看去,瞧了又瞧,一時間不能確定,“主子說的是……?”
岑硯又看一眼,按了按眉心,“嗯,吃得頭也不抬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