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莊冬卿的擔憂放下,三人都鬆了口氣。
定下心來,柳七這才想到彆的,趕緊上前,“主子你怎麼醒了,頭還暈嗎,歇歇吧。”
柳七這麼一說,莊冬卿也才留意到岑硯同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發飄,再看岑硯臉色,一時摸不準怎麼了,也趕緊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不給大家添亂。
岑硯:“哭得太吵,醒了。”
柳七:“……”
柳七:“那我下次請他們去外間。”
岑硯閉了閉眼,疲憊道:“不必了,哪有什麼下次。”
這種事幾年都遇不到一次,也沒法提前預備什麼,隨機應變便好。
柳七隻應是。
又將馮公公與太醫院的後續反應,一一稟報了。
等他們說完,估量著差不多了,莊冬卿才低聲開口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岑硯:“扶我坐起來吧,慢慢同你說。”
“哦。”
柳七剛動,便見就近的莊冬卿將岑硯扶坐了起來,柳七腳步一頓,又轉身出去,端了茶壺水杯進來,摻好遞給兩人。
複雜倒是不複雜,就是莊冬卿見到的情況,在裝病。
但……也不能全然說是裝,因為身體的各種反應,不是演的。
“腿上是趙爺塗的蛇毒,取自毒性很小的毒蛇身上,他那裡養著幾條當藥材,反正咬痕還沒愈合,直接讓毒液從傷口滲入,就成了這樣。”
“脈搏和心跳,吃了些當季的毒菇,不死人,但會產生些很危急的反應。”
“都不致命,喝藥能解。”
靠坐著,岑硯緩緩說道,能聽出沒什麼力氣,臉色也是慘白一片。
“啊?”
莊冬卿驚訝,“怎麼,做戲還來真的啊?”
配合著表情,不讚同得很真情實感。
岑硯笑睨莊冬卿一眼,淡淡道,“不是真的怎麼騙過太醫院的太醫,你以為他們都是吃素的嗎?”
雖然是笑著說的,但莊冬卿莫名從中聽出了幾分深藏的無奈。
低著頭,莊冬卿又去查看岑硯的腿,之前見禦醫按過,他也伸了手,浮腫了,發黑,看著情況很糟的樣子……或許,蛇毒的劑量下得還不小。
岑硯輕輕:“……沒事的,喝了藥就好了。”
騙人。
這個年代都沒有血清,哪怕再是喝藥,也不可能從源頭解決問題。
最終還是得靠著抵抗力,代謝掉這些毒素。
要硬抗,必定遭罪的。
柳七也道:“對,莊少爺莫擔心,解藥已經熬著了,馬上端來喝嗎?”
問完卻見岑硯搖了搖頭,“再過一陣吧,如果今天要派第二批禦醫來,應當就是馬上的事。”
想了想,岑硯:“到申時還沒人來,再喝。”
柳七應下。
莊冬卿默默給岑硯將被子拉好,抬頭觀察了他
片刻,忽道:“是不是頭暈?”
“……還好。”
莊冬卿:“……躺下吧,彆說話了。”
柳七想到什麼,附和,“對,主子你躺下休息吧,今早用毒的時候趙爺就說過了,頭暈目眩都是正常的,讓用了毒靜養著。”
說完,便見岑硯不冷不熱的眼神掃了過來。
莊冬卿卻比柳七快上一步,扶起岑硯,不由分說想讓人躺下。
岑硯默了默,到底沒有硬拗著,莊冬卿來扶,便借著力再度躺了下去。
郝三見內室也不需要他,同岑硯說了兩句話,下去了。
剛才為了太醫查看方便,室內開了窗,光亮了不少,怕岑硯難受,柳七又動身去關。
莊冬卿給岑硯理好被子,想到什麼,又去床尾,將岑硯小腿上,為了查看傷口而挽起來的褲腳放下,動作細致,考慮得也周到。
他做這些事期間,岑硯的眼神一直落他身上,莊冬卿沒留意。
於是抬頭和岑硯撞個四目相對,意識到岑硯一直瞧著自己時,莊冬卿不禁有些局促。
“生氣了嗎?”
莊冬卿搖頭。
岑硯的聲音因著無力,顯得越發溫和,“怎麼瞧著不高興似的。”
莊冬卿又坐回了床頭,嘀咕,“往自己身上用毒裝病這種事,也沒什麼可高興的吧。”
岑硯笑了起來,莊冬卿不理解。
岑硯閉了閉眼,淺笑道:“聽著你還挺在乎我的。”
聲音其實很輕,將將夠莊冬卿能聽全的程度。
莊冬卿:“……”
莊冬卿:“當然,王府上下都要靠著王爺呢。”
“這樣。”
笑容又淡了,莊冬卿隱約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但並不見岑硯神色有異,心裡又不確定起來。
對於看不懂的,莊冬卿向來不糾結,靜默片刻,他也放輕了聲音,“那,我出去了,你睡會兒?”
岑硯:“剛剛太吵了,頭疼得睡不著。”
“……”
“那……我陪你說會兒話?”
“可以。”
柳七關完窗回來,便聽到這兩句,當下利落給兩人重新添了茶水,隻道下去守著,讓有事叫他。
柳七掀開簾子出去,內室就隻剩莊冬卿與岑硯兩個了。
本該是尷尬的,但或許是岑硯閉著眼睛,又或許是在逃難的時候,已經習慣了和岑硯共處一室,柳七走了,莊冬卿也覺得還好。
岑硯不開口,莊冬卿找話道,“這個毒,不止用這一次吧?”
“不止。後麵少的話,禦醫還會來兩撥,多就說不準了,日日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岑硯平靜道,“不過今天是劑量最重的,後麵酌情減緩,會好些。”
莊冬卿欲言又止。
像是閉著眼睛都能看見似的,岑硯問他:“想說什麼?”
莊冬卿如實道:“想說對身體不好,但,有點站著說話不腰
疼,所以其實我不該說。”
“柳七郝三他們也這般勸我的,有什麼不該說的。”
本是寬慰莊冬卿的,沒想到對方還挺軸,反駁道:“是不該說,畢竟也不是你想的。”
岑硯失語。
莊冬卿聲音還是那樣,輕輕柔柔的,小聲道:“不是你想的,我也不能替你解決問題,多說這兩句,除了讓你困擾,也沒彆的用了,所以,不該說。”
岑硯輕出了口氣。
真是……
仍舊閉著眼,但那些嘈雜喧囂仿佛已經離得很遠,心間變得一片柔軟。
岑硯緩緩道:“這兩句是比原來的好聽。”
莊冬卿看著岑硯,忽道:“我有什麼能為你做的嗎?”
“或者,做了讓你高興點的事?”
岑硯這樣都是為了王府,作為被他庇護的一員,莊冬卿還是很感恩的。
莊冬卿掰著指頭道:“給你準備點控製頭暈與上吐下瀉的藥?我看可以,回頭我問問趙爺吧。”
既然要防備著太醫,毒不能解,每天還要攝入,那體感舒服點也行的。
“吃的你這些日子肯定吃不下了,老實喝粥吧。”
“剩下的嘛,你有什麼想讓我辦的嗎?”
岑硯好笑:“這算是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