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這才又快速讀了一遍信,看完,歎了口氣,又去書桌上找今日的消息,尋到,果然來得遲,岑硯離開的時候,還沒擺上桌。
柳七拆開了,看罷,腦仁疼。
莊冬卿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見柳七的樣子,越發正襟危坐,雙手都乖乖放到了大腿上,坐成了一副學生樣兒。
柳七無奈道,“小少爺今天晚飯還是彆等王爺了吧。”
實話實說道,“王爺若是能回來,恐怕心情也不會太好。”
莊冬卿不解,“能問問為什麼嗎?”
柳七思量幾番,想著岑硯的叮囑,最終還是開口相告:“也不是不能說,但各中細節,涉及王府舊事,恐怕還是主子同您講,會比較好。”
“我隻能說個大概。”
柳七:“其實此次宣主子進宮,應當是陛下要敲打主子。”
“但就像是我同少爺講的,君君臣臣,是相互製衡的,不過……”
不過他們消息晚了一步,此次是陛下棋高一著了。
柳七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莊冬卿身前,驀然道:“得知主子被蛇咬後,其實王府做過很多打算,其中最壞的,當屬主子不治身亡,我們接回小少爺,回封地養大這個孩子,讓他繼承王位。”
這個話頭轉得太快,莊冬卿一時沒明白其中關聯,但也聽著。
“主子這個年紀,若不是近些年動蕩,深陷其中,早該有王妃的。”
“郡主早已婚配,老王妃也明裡暗裡催過主子許多次,不過小少爺您現在應當也知道了,主子不喜女子,總之……因緣巧合,這個事兒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今天剛接到了封地的來信,老王妃已經得知了主子中毒的消息,從封地上書請旨,想請陛下為主子在京中擇一位王妃。”
怕莊冬卿多想,又趕緊道,“當然,主子必不會答應,不過老王妃此舉……”
“老王妃同主子的關係,比較特殊,小少爺您今後會知道的。”
這個莊冬卿知道。
看過書。
說來也簡單,岑硯不是太妃親生的。
不過讓柳七來告訴他這種秘辛,確實有點為難柳七。
莊冬卿隻做不知,點頭,並且引導道,“關係不親近嗎?”
一語點
() 醒柳七,“對,對對,關係並不親近。”
“所以,其實太妃的請旨,和我之前說的,王府當時最壞的考慮,是一個意思。”
話有點繞,莊冬卿還思考了下。
不確定道,“你是想說,太妃她想要個子嗣?”
柳七不禁咬牙。
是了,這份上書其實同王妃不王妃的,都沒多大關係,就是怕岑硯沒有子嗣,若是一旦出了問題,老王妃膝下隻有一女,王府正房後繼無人,到時候王位旁落。
他都能看出來的,主子必定也能瞧出老王妃的真實意圖。
真是……
柳七沉重,“這必定讓王爺寒心的。”
莊冬卿想了下,確實。
人剛救回來,傷都還沒養好,就催著人生娃了,那得把人當成什麼啊?
工具?種`公?不管是什麼,總是不是對待兒子的態度。
柳七:“但這也不是最關鍵的,關鍵……”
“老王爺在世時,就一位王妃,一位側妃,此次太妃不僅上書請旨,還,還拉著陶太妃,也就是老王爺的側妃一道,請旨給主子立王妃。”
莊冬卿輕輕的“啊”了一聲。
柳七:“主子同陶太妃的淵源,就有得說了,我隻能講,陶太妃之於主子,不僅僅隻是太妃這麼簡單。”
這個莊冬卿也知道。
生母。
確實不同。
柳七:“王妃的請旨還委婉些,換到陶太妃,就太直白了。”
“陶太妃直接寫了希望主子早日成親,為王府開枝散葉。”
說著,柳七還把消息裡夾帶的摹本拿了出來。
確實……直白。
柳七說得還委婉了。
早日成親,開枝散葉,不然以後若是有個萬一,總不能叫王府斷了香火……以上,都是上書內容。
剩下的長篇大論莊冬卿也掃了一眼,前麵是總結,後麵是側麵論述,雖然一個字不提,但是句句不離這個主旨思想。
啊這。
“她,她都不問問王爺身體如何嗎?”莊冬卿瞠目結舌。
柳七苦澀,“小少爺說到了點子上。”
“封地離上京那麼遠,消息必然是滯後的,現在收到信,往前推……上書的時候,應當是王爺剛有‘好轉’的時候。”
“啊?那豈不是還怕人一命嗚呼了?”
柳七把陶太妃那份折子往後翻了翻,拿給莊冬卿看,莊冬卿失語。
還真有這個考慮啊?!
不是,不至於吧。
衝喜兩個字比起後麵的,什麼怕岑硯纏綿病榻,不久於世,希望他走前能為王府留下香火,這幾句,都顯得沒有那麼惡毒起來。
“……”
莊冬卿看向柳七,得到柳七同樣無奈的眼神。
莊冬卿歎了口氣。
柳七也歎了口氣。
莊冬卿真心實意,“你家王爺成
長環境這般惡劣的嗎?”
柳七語窒,片刻後答,“老王爺在的時候,還好些。”
莊冬卿不死心,“那她們有問岑硯身體如何嗎?”
總不能一句都沒有吧?!
柳七:“有吧,有一句。”
“讓好了給封地傳個消息,就不提衝喜的事了。”
莊冬卿:“……”
提著心終於死透了。
柳七語重心長,“主子近來同陛下鬨脾氣,陛下沒拗過主子,此次宣他進宮,必然是要敲打的,這些上書,應當也會都拿給主子看……”
“所以,小少爺您今晚還是一個人在東廂用飯吧。”
“彆來了。”
*
日暮西斜,同一輛馬車,將岑硯送了回來。
柳七小心翼翼候著,送走宮裡人,跟著岑硯回府。
岑硯一瞧他神色,便篤定道:“封地的信來了吧,你都知曉了。”
柳七:“……”
柳七垂目,“來了,主子你走後,就來了。”
岑硯:“正常,中間應當被攔過。”
打蛇打七寸,既然要敲打他,不痛怎麼成。
必然不會讓他提前得知消息的。
柳七小心翼翼去瞧岑硯,見岑硯麵無表情,心中發毛,“主子……”
被岑硯打斷,“無事。”
“也不是第一回了。”
柳七的心更是揪了起來。
知道岑硯此刻,必定聽不進任何的寬慰,隻能焦急地跟在岑硯身後。
跟了一路,岑硯越是鎮定,與往常無異,柳七心頭越是煎熬。
主仆多年了,岑硯是個越有事越不顯在臉上的人,眼下……
柳七正是無措,前方岑硯卻驀的停下了腳步。
柳七也跟著頓步,抬頭,愣住。
他……看見了莊冬卿並著六福,站在西廂門口。
其實莊冬卿來之前也很糾結。
一邊覺得自己該聽柳七的,不要多管閒事,免得惹火燒身,一麵又覺得,岑硯未免太慘了一點,該去瞧瞧。
左思右想,左右為難,左支右絀……到底還是來了。
莊冬卿決定將選擇權交給岑硯。
“王爺。”
莊冬卿訥訥喚了聲。
得到岑硯的平靜應答,“嗯。”
莊冬卿假裝看了看天色,縮在袖子的左手摳右手,“那什麼,天色不早了,到飯點了……”
“早上說過,我來西廂用晚飯,還,還一起用嗎?”
與岑硯四目相對,不由磕巴了下。
莊冬卿低頭,小聲,“我餓了。”
感覺岑硯與平時不大一樣,內心已經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岑硯拒絕,他立馬走。
走得頭也不回那種……
感覺岑硯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間久一些,莊冬卿沒忍住,“如果不方便……”
岑硯同時開口,“是有這麼回事。”
好像才剛記起來一般。
“進來吧。”
莊冬卿:“……好哦。”
是岑硯自己不趕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