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擁有(1 / 2)

住持頌了一聲佛號。

實在不料剛進門,就聽得了如此一問。

想了想,這才繞到岑硯側麵,行了一禮,“王爺還是請起,我們坐著說可好?”

岑硯:“容我再拜下家父。”

規規矩矩對著老王爺的牌位,又行一次大拜,方才起身。

住持神色悲憫,緩緩道,“說來有緣,相似的問題,老衲數年前也聽過一次。”

“還是老王爺離京前問的。”

“當時,也是在一個清晨,老王爺趕來,拜過菩薩,問了老衲這個問題。”

岑硯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住持:“王爺想必知道老王爺問的是誰了。”

岑硯緘默。

他不僅知道,還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回望供奉的牌位一眼,岑硯有些出神。

住持:“既然要問,那王爺可否需要老衲起卦?”

岑硯閉目:“我沒想好。”

“那煩請王爺移步,隨我去禪房坐坐可好,若是需要起卦,珠繩也是現成的。”

岑硯奇怪:“起卦不是需要提前約嗎,今天住持大師剛好能有空卦給我?”

大慈寺內,每個高僧一日內起卦的次數是有限的,得提前相約。

上京的貴人們都是知道這個規矩的。

住持撚動佛珠,笑言,“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王爺這一問是從我的卦言上生發出來的,那麼此事的因我也沾染了,故而此問我也脫不開關係,若是要起卦,也當是由我來。”

岑硯懂了,點頭。

又同念經的高僧叮囑幾句,便與住持一道步出了供奉大殿,出得殿去,隻聞背後木魚一敲響,誦經聲朗朗。

柳七被岑硯留在了殿外,守著老王爺。

穿行於寺廟內,山寺清幽,非年非節,時辰又早,往來並不見多少香客,從石子路走到石板路,期間隻聞撞鐘聲陣陣,鳥鳴稠啾,薄霧籠罩著尖尖的寺頂,風吹雲流走,端是一派自然好風光,心也在這種天地景色裡,緩緩沉靜下來。

路過食堂,住持問岑硯:“王爺還未用過早飯吧?”

“未曾。”

“若是不介意齋飯清淡,不如坐下用些?”

遲疑片刻,岑硯點了點頭。

一碗清粥,幾個素包子,一碟小菜,便是岑硯今日的早飯。

用的時候卻想到了莊冬卿,不知道這個時候,人醒沒有。

再看一眼日頭,岑硯很確定,沒有。

莊冬卿嗜睡,他在東廂這些日子,慣是起來了,晨練過,有時候晚一些,甚至能等到他開始處理公務,莊冬卿才會悠悠轉醒。

醒了也不是特彆精神,睡眼惺忪的,若是讓他合上眼,還能繼續眯一陣。

得被六福伺候著,埋頭用過了早飯,才會徹底清醒。

想到莊冬卿迷蒙的神色,岑硯驀的笑了下。

就是覺得挺好玩。

說不上來的。

用過早飯,岑硯起身,跟著住持繼續前行。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脫了鞋,在禪房的蒲團上坐下,茶水泡開,小沙彌打點好一切,告知一聲,行禮退下。

住持這才開口,“其實,當年回答老王爺的一番話,也是眼下老衲能給出的答案。”

“願聞其詳。”岑硯垂目。

佛珠撥動,住持緩緩道:“王爺問星辰,謎底就在謎麵上,自是不能。”

岑硯心跳空了一拍。

“但王爺若想問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緣法,那又不一樣。”

岑硯:“如何不同?”

住持道了一聲佛號,“一切眾生,真性常住。”

“有緣相聚,無緣彆離。”

“此前天相顯示,此異星與王爺有緣,眼下想來這份緣法還未了結。”

“至於王爺問的,能否長長久久,長相作伴……”

“阿彌陀佛,”

“便是看王爺想要什麼了。”

岑硯:“怎麼說?”

住持:“以王爺今時今日的權勢,若是想強留一個人,那再簡單不過。”

“老王爺當年便是這般選擇的。”

“據我所知,太妃如今也仍在王府,平安度日。”

岑硯沉默。

片刻後,輕聲道,“若是我想要的,不止這般呢?”

住持:“那人與人之間,便講究個以誠相待,以真心換真心。”

“強留而來的,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過執。”

“不如珍惜當下,順心而為,即便日後緣分消散,也不給自己留下遺憾。”

真心換真心……

緣分消散……

岑硯閉目。

須臾,低聲再問,“若是換不到,非要強求呢?”

住持:“王爺知道熬鷹嗎?”

“見過。”

京城這邊的人士喜歡。

住持:“非要強求,便如這熬鷹,有成功的,也有雞飛蛋打,熬死獵鷹或自己的。”

“但熬鷹之後,還有馴鷹,讓它屈服隻是第一步,其後的馴化才是真正的關鍵。”

“會有一直馴不好的鷹,最終,還是會被放歸天際。”

話頭一轉,住持又道,“但人與鷹自是不同。”

“馴鷹隻是為了狩獵,有個好幫手,能達到這一項,便是好鷹。”

“千萬種人,千萬種脾性,非要硬來,轉了脾氣,變了本性,焉知不是另一種得不償失?”

岑硯:“……”

岑硯:“我明白了。”

說來說去無非四個字,強求不來。

緣法強求不來。

人亦如此。

住持雙手合十,佛珠扣於手心,誦道:“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

岑硯最後還是拒絕了起卦。

無他,

岑硯:“先留著吧,如果我有需要的那一日,自會來找住持大師。()”

住持應諾。

答應郡主的找人超度,岑硯同住持說定了,準備後續在大慈寺內悄悄將法事辦了。

講完,又道:郡主說不會放過我,我怕帶上什麼回家,能否請寺內大師幫我驅邪,清理掉一些不好的東西,免得回家衝撞了家裡人。⑻()_[(()”

住持看過,卻道:“王爺放心,老衲並未見有魂魄跟隨於您。”

岑硯:“許是在入寺的時候躲起來了呢?”

住持語窒。

片刻後,“若是王爺擔憂,找人念一念咒,清理一番,也是無妨。”

“至於不乾不淨的東西,王爺長佩的佛珠,最是驅邪避凶,大可不必擔憂。”

岑硯這才摸了摸左手腕,緩緩點了點頭。

“最後一樣,我想為人求一保平安的吊墜,住持覺得呢?”

“若是為異星所求,他命格不同於常人,怕是需要王爺將人帶來,老衲看過,才好定奪。”

岑硯應了。

*

一來一去,便耽誤到了午時。

怕衝撞神靈,岑硯還是沒有讓王府眾人進寺門,隻讓柳七打了齋飯,送出去。

下午回程,打頭的幾人身上都掛了驅邪的符咒。

快馬加鞭,進京前與從袁府撤離的郝三一行人接上了頭。

郝三行禮,“都辦妥了,主子。”

岑硯:“該回營的回營,剩餘的人,同我進宮複命。”

眾人應諾。

在城門驗過腰牌,騎馬進京,到了宮牆外下馬,馮公公早已等候多時,岑硯同他打過招呼,隊伍再次分撥,隻郝三柳七跟隨岑硯,由馮公公領著入內。

過了一日,卻是又在寢殿接見岑硯了。

入殿前,馮公公私下同岑硯道,“昨夜聲勢浩大,今早就有消息進了京,早朝時,證據確鑿下,不少臣子仍為袁家呼冤……陛下大怒,動了肝火,當庭罷黜了幾位大臣,並命刑部徹查他們與袁家的聯係。”

話頭頓了頓,馮公公:“午間便咳疾複發,再度臥床了。”

“這段時間王爺知曉的,先是淑妃娘娘去了,後廢太子又……”

岑硯聽音知意,“多謝公公提點。”

馮公公笑了笑,“王爺哪裡的話,什麼提點不提點的。”

“袁家,自前朝就是龐然大物,陛下繼位以來,也得小心安撫……朝堂上的糊塗人也就罷了,王爺向來簡在帝心,當是知道如何應對。”

岑硯:“隻是做好為人臣子的本分罷了。”

得了提點,進了寢殿,岑硯隻彙報袁家情況,果然抄出了些不得了的。

雖並不是出自主支房屋,但也能作為憑據。

盛武帝聞言長吐一口氣,精神大振,“朕就知曉,袁家狼子野心……”

() 岑硯垂目靜立,隻聽著便是。

絮絮叨一陣,盛武帝開懷了,說岑硯辛苦,賞了王府好些東西。

岑硯也隻應著。

臨走前,盛武帝這才同他道:“朕身子骨這兩年一直不好,眼瞅著萬壽節也要來了,聽聞你長姐有了身孕,前段時日你又中了毒,你母妃請旨進京,意圖給朕祝壽的同時,也想來看看你長姐與你。”

岑硯眼睫微動。

盛武帝:“她本是宗室女,嫁給你父王後,確實多年未回京城了,朕又強留了你這麼些年,她在封地寡居,膝下也沒有兒女照料,是朕的不是了。”

岑硯:“陛下言重了,為君分憂,是臣子本分。”

盛武帝擺手,一派和樂地笑起來,“朕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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