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沉。
金燦燦的夕暉灑落大地,無厄寺後山塔林裡,每一座舍利塔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
周圍鬆葉沙沙輕晃,輕柔的鬆風讓此處顯得更為靜謐。
石壁佛像群麵容悲憫,低垂的眉眼仿佛在凝視著盤坐在塔林中的年輕僧人。
行訶獨自在塔林裡坐了整整一天。
在這個小世界裡的“行訶”,此前每一天,也都和今天一樣,在靜謐無人的塔林裡日複一日地修行、生活,一步未曾離開。
這裡沒有他的恩師渡憂大師,而他卻依然是無厄寺佛子“勘因果”。
幼時他無法掌控自身天賦,這裡也沒有渡憂大師為他鎮壓,於是他隻能孤身住在塔林,一邊借師祖們的舍利子照拂來修煉,一邊隔絕他人,好讓“勘因果”不再胡亂自啟。
這樣清寂的日子,一過便是二十年,即使“勘因果”已經可控,他也仍舊獨自住在塔林的小石屋裡,不怎麼見人。
當——
山腳下,寺中傳來渾厚悠長的鐘聲。
行訶睜開雙眼,仰頭望著石壁上的佛像,目光是從未改變過的沉靜平和。
他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對著佛像深深一揖,又走到塔林前,跪拜叩首。
而後他便起身離開塔林,踩著餘暉,沿著小路不疾不徐地下山,沙沙的鬆風輕輕拂起他的僧袍衣袂。
在他身後,悲憫的佛像和林立的舍利塔靜靜沉在霞光中,仿佛在目送他走回人間。
絢爛的霞光緩緩收攏,年輕僧人的身影已尋不得。
夜幕降臨。
中原,鬨騰了一天的飛絳山莊終於安靜下來。
山莊後的平湖裡,一條小木舟在湖中靜靜漂著。
穿著一身荷花色長裙的甄可愛正閒閒地躺在木舟上,枕著傀儡甄顏的腿,一條胳膊搭在船沿,手泡在清涼的湖水裡,慢吞吞地撩水玩。
她在這裡的身份和在現實相差無幾,飛絳山莊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但因為她母親是當前第一傀儡師,所以也小有名氣。
剛落地考場時她對這個小世界的設定瞠目結舌,看見和親媽親爸一模一樣的父母時,試探著在母親麵前犯了個賤。
然後被母親滿山莊追著打。
於是她確定了,就算這裡是考場,是平行世界,她媽也依舊是她媽。
揍閨女的力度都一模一樣。
不過這裡沒有司昀校長,也沒有問道學宮,好些宗門世家都很陌生。
“唉,”甄可愛輕輕鞠了一手湖光,嘩啦一聲輕響,蕩出一圈圈漣漪,“明天還得找我媽帶我去拿請柬,過幾天再去找司律吧,等他找到咪醬我再過去。”
“今天就先好好歇一下吧。”
夜風吹過,鏡子一般的湖麵被吹皺。
今晚是晴夜,沒有月亮,但有漫天星辰,一條銀河橫貫夜空。
湖麵倒映著銀河繁星,與星夜相接,一時間竟分不清天與湖,木舟也仿佛是漂蕩在浩瀚遼闊的夜幕銀河上,既渺小,又清晰。
嘩啦。
滿船清夢壓星河。
……
次日。
無疾穀中,藥香彌漫的木屋裡,蓬鬆雪白的貓貓正在放著一堆布偶的大貓窩裡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