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水落石漸出(二)(2 / 2)

她娘,她妹妹,她爹,她爺爺……

每個人都死不瞑目,唯獨她苟活下來。

若非是尹家上下盼著她報仇雪恨,為何她會活下來?

尹家的女子被賣去青樓,約定好要一起上路,寧死不屈,奈何她上吊的繩子斷了,沒死成,被人活生生製住手腳。

雪就是再不甘心,落到泥地上注定被人踩踏弄臟。

尹家一族祖上開始販鹽,積攢大量財富,卻從不作惡,對待鄉鄰向來仁至義儘,鋪橋修路幫助弱小,在尹家商鋪乾活的人,也都念著尹家的好。

尹家沒有落敗時,桑森就在尹家乾活,他天生擅長養牲畜,尹紅雪的叔叔慧眼識珠,特讓他在尹家的草場伺候牲畜。

桑森會給牲畜看病,養的牲畜膘肥體壯,他的地位水漲船高,後來尹紅雪的馬兒生病,他給馬看病,認識尹紅雪,一見傾心。

家仆喜歡上大小姐,簡直就是癡心妄想,桑森也從來都是把這些想法藏在心底,從未對他人提起。

桑森是個“雜種”,他是羌人入侵流下的血脈,從小到大受儘屈辱,唯獨在尹家找到了存在的意義。

被尹家看重,能給尹家養牲畜,能遠遠地看大小姐一眼,就足夠了。

那時候的桑森就是這樣想的。

後來尹家急轉直下,儘數被拉到刑場砍頭,桑森就在下麵的人群之中。

他親眼看著尹家上下死亡,心中悲痛莫名,第一時間想到尹紅雪。

尹家女眷不堪受辱,選擇自儘,桑森以為尹紅雪也是其中之一,他去亂葬崗連找半個月,也未曾發現尹紅雪的屍身。

直到後來,才聽人說尹紅雪淪落青樓,他才花去自己積攢多年的家底,混入青樓見尹紅雪一麵。

為了救尹紅雪出青樓,他又籌劃帶她遠走高飛,奈何逃到熊窩窩嶺下,被山匪抓住。尹紅雪因其容貌不俗,被寨主搶入房中。

桑森心有不甘,也隻能忍氣吞聲,繼續找機會將尹紅雪救出。

好不容易他等到機會,尹紅雪卻又不願意離開。

自從家人含冤而死,尹紅雪從未睡過一夜整覺,淪落青樓或是匪窩,對她來說沒有任何不同。再見到桑森時,她就是燃燒到極致的火石,整個人豔麗到了極點。

寨主很愛她,不僅心疼她的遭遇,甘願做她手中的刀,而且山寨裡有個會煉藥的道長,能夠給她調理身子。

尹紅雪對寨主沒有任何感激,她利用寨主的勢力,抓了幾個官府的人上山用儘手段折磨,可這些還不夠,都不夠,她真正的仇人是鎮安府太守蔡飛。

可一個小小的山匪頭子,怎麼肯願意替她謀劃殺害太守之事呢。

尹紅雪隻能找到桑森,和他謀劃一年,慢慢除去寨主的心腹,換上他們自己的人,然後……謀殺寨主。

尹紅雪利用自己家從前的人脈和秘辛,以山匪窩為皮,與山下官府裡的豺狼與虎謀皮。

熊窩窩嶺之所以能在這裡盛久不衰,是因為早已和山下的官府達成合作,光是每年掙來的銀兩,有一大半都入了官府的口袋。

什麼人能搶,什麼人不能搶,做山匪成了一門生意。

而尹紅雪,恰恰很會做生意。

如今寨主已死,尹紅雪和桑森取代他成為山寨的實際掌權人已指日可待。

桑森靠近尹紅雪,輕輕攬住她的腰身,輕聲哄著她:“紅雪,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報仇雪恨,讓他們九泉之下安心。”

尹紅雪靠在他肩頭上,麵無表情。

“桑森,你說你去亂葬崗找過我,那我娘她們的屍首,你看見了嗎?”

桑森眼神閃爍,手依舊平穩,輕輕撫摸著她纖細的後背:“忘了嗎?我說過的,我已經替你收斂了她們的屍身,不過我那時候沒有錢買棺材,隻是草草下葬。以後咱們再一起去重新給她們下葬,好嗎?”

“真的嗎?”尹紅雪幽幽地問。

秦扶清逃回奇人院時,江蒙等的都快急死,“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殺進去找你了!”

“先彆說這些,寨子裡要出亂子了。玄鶴道長呢?”

“自打你昨晚出去,他就一直在丹房裡。”

秦扶清直奔丹房而去:“師父!你在忙嗎?”

“徒兒,你進來吧。”

玄鶴道長又在煉藥,秦扶清忙把昨日看到的事情都說出來。

“師父,伊夫人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何沒聽你提起過?”

玄鶴道長道:“她是寨主搶來的夫人,很受寵愛,原來她和桑森早就有謀算?怪不得,怪不得……”

“師父,你一直以來煉製的藥都是給她煉的?這些藥到底有什麼作用?”

事到如今,玄鶴道長也沒有瞞著秦扶清的必要。他告訴秦扶清,自己研製的藥其實隻有兩種,一種是壯陽藥,一種是調息藥。

不要聽到壯陽就以為此藥隻能用在房事上,其實藥裡添加了很多提陽的藥物,像是普通的血虛氣虛,也有很不錯的療效。

玄鶴道長行走江湖,就是靠賣這兩種藥。男人有什麼毛病,就吃壯陽藥,女人煩渴難以安眠,就給她們吃調息藥。

這些藥吧,尋常時候並沒有那麼好的藥性,可在山上,他用的都是上好的藥材,藥效自然更大。

一直以來,伊夫人都有入睡困難之病症,玄鶴道長也是因為有這手治病的功夫,再加上傳道拉攏人心,才做了山上的二當家。

如今寨主被這二人合謀害死,伊夫人身份不明,桑森又是一條毒蛇。

玄鶴道長想了半天,長歎一聲,這有點進退維穀啊。

秦扶清卻對玄鶴道長說起下山時聽來的事,他將茶鋪主人說的尹家之事告知玄鶴道長。

果然,玄鶴道長一聽,“咦”了一聲,“好像有點印象!”

“你的意思說,伊夫人是尹家遺孤?”

“這麼一說,伊和尹,好像也沒差啊。原來如此,怪不得山寨頻頻出手挑釁官府,我還以為是桑森那小子狼子野心,沒曾想背後還有伊夫人在作怪。”

“不行不行!咱們就是圖財,可沒必要跟他們繼續胡攪蠻纏下去,還是得跑路!”

玄鶴道長自顧自說了半天,很快就把前因後果給圓了起來。

他推斷,今天伊夫人和桑森要宣告眾人寨主離世的消息,寨子裡肯定會有些動蕩,這時候就是他們逃走的最好時機。

逃,但不能幾人全都消失,不然很容易引起桑森疑心。

玄鶴道長立馬安排道:“徒兒,一會兒你帶著東西先行下山,我對外就說你在房中休眠,等晚些時候,我和你表哥再一同下山。”

“可,這山上的人怎麼辦?”秦扶清多嘴問一句。

玄鶴道長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惦記那些丫鬟!她們死不了,倒是咱們,若不跑快些,說不定就做了桑森的刀下鬼了!”

秦扶清遲疑片刻,終於發現自己的無力感。

他像個旁觀者,看到了事情的發展,但卻始終沒有插手的餘地。

山匪之亂,歸根結底是鎮安府之亂,鎮安府的亂,他知道,可他管不了。

誰會搭理一個秀才的一麵之言?

長耳失而複得,秦扶清趁無人,牽著長耳沿一條被山匪荒廢的路下山。

山路並不好走,秦扶清走一步滑三步,還要牽著長耳,沒過多久,整個人狼狽不堪。

“站住!你要去哪!”

銅錘手持木棍,帶著兩個村民牽著羊經過,突然看見拉著驢要下山的秦扶清,急忙嗬住他。

“好啊,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上山做山匪的!洪叔,你們兩個趕緊抓了他,咱們找三當家的領賞!”

“彆動!”秦扶清喝住他們,“我並非真心上山,難道你們就是真心的嗎?還不是家裡的孩子被桑森逼做了匪徒之事,為了保全家人,才不得不上山做匪。我問你們,你們敢殺人嗎?在山上放羊好,還是在山下種地好?難道你們心裡就沒想過嗎?”

秦扶清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今天桑森謀劃做了寨主,明日你們就是他的親信,做他的親信,也該吃香的喝辣的,可桑森這人,難道就可信嗎?”

“放屁,三當家的不可信,難道你就可信了嗎?”銅錘恨恨地道。

他始終認為,是這兩個外來人給他家帶來了不幸。

秦扶清憐憫地看著他,這人還不知道被屠村的事吧。

他說出自己所見,銅錘嗤之以鼻,“你騙人!”

“我是不是騙人,你們自己下山不就知道了嗎?”

兩個村民對視一眼,猶豫再三後,還是對銅錘道:“桑森這家夥……本來就不是咱們的人,他爹是羌人,他是個雜種,從小都沒乾過啥好事!”

銅錘見二人有偏秦扶清的意思,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你們,你們想反?”

秦扶清才不跟他客氣,“二位大哥,你們要是信我的話,就先綁了他,我帶你們下山去看一看,若我說的不是實話,你們再綁我回來也不遲。”

秦扶清當初埋的棋子總算起了作用,凡是他教過的人,都會對他有個特殊的好感buff。老師對學生天生的壓製。

兩個村民還是選擇秦扶清,把想跑的銅錘給綁了,放到長耳上,接著三人趕著羊群做掩飾趕下山,急匆匆回到村子。

待看見村裡莊稼長滿荒草,凡屋十室九空,一副落敗景象時,幾人才不得不相信秦扶清的話。

接著便是長久的哀嚎,往日熟悉的村民成了枯骨,村民緊緊抓住秦扶清的手,雙目猩紅地問道:“這都是桑森那個畜牲做的?”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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